回到清宛镇后,邹玉锦便道他在此有一座别院,邀我们同住,互相有个照应。林怀卿也确是有伤在身,行动不便,我无他法,也只得应他。
林怀卿苏醒之后,得知我们是因邹玉锦而获救,便对他满心感激,一口一个“邹兄”叫得不亦乐乎,似完全忘了那日我们之所以会陷入危境也正是拜这位邹兄所赐。他全然不计较,我也懒得理会。只告知林怀卿我隐瞒身份一事,叮嘱他别对外说漏了嘴。
闲来林怀卿问起邹玉锦与徐北结怨之事,邹玉锦苦笑不已,只道是流年不利,时运不济。
“我那日在戏园子里见那女子眉眼生得风流俊俏,看打扮穿着也不像是个良家妇女,所以才会大胆调戏一番,.哪晓得她是徐老大的女人,要是早知道,打死我也不敢痴心妄想啊....”邹玉锦叹了口气,大有捶胸顿足一番的意思,“想我邹某也算是个县令公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要是为了个勾栏里头的小娘儿们便把命送了,那便死得太冤了。”
我本以为这两人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却没想竟只是为了争风吃醋而闹到这般地步。林怀卿听后亦是满脸惊讶,“他竟是为了这般缘由要杀邹兄,可真真无理也。”顿了顿,又道,“不过他既然因此暴怒,想必他是极爱他那位夫人的。邹兄也确是倒霉。”
邹玉锦闻言冷笑:“什么夫人,不过是个勾栏里头万人骑的,那徐北心血来潮把她赎了出来而已。”
林怀卿听后愣了愣,言道:“虽然是个风尘女子,但徐北愿意救她出来,是一片真心也未可知.....”
邹玉锦“扑哧”一笑,神情很是轻蔑:“他一个江湖浪荡子,什么女人没见过,会为那么个女人动真心,笑话!不过是图个新鲜罢了。待他玩完了,再扔给他手底下的兄弟接着玩,哼,他们山寨里头的人轮着玩便可,我不过玩笑几句便要砍了我的手,混帐东西,这仇不报,我邹某人决不罢休!”说及此处,眼中竟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这几****冷眼旁观,邹玉锦也是个心机深沉,会审时度势之人。这次他吃了徐北一个闷亏,想必是早晚要报回来的。
正如那位刑捕头所说,林怀卿的腿并未伤及筋骨,疗养几日后,便已大好。未免多生是非,我们便盘算着早日离开此地。
临行前一夜,林怀卿忽而满脸担忧地问我:“大小姐,我方才想到,若是邹兄回到了宁州城,把遇到咱们的事说出去该如何是好?”
见他直到今日才想到此处,我亦不知该叹该笑,便问他道:“那你以为该如何是好?”
他似早已想好,忙道:“我们把方家之事告诉邹兄,请他看在往日情分上,切莫把此事向外人道出?”
听他这般说,我便知他已把邹玉锦当做患难之交,顿时颇觉无奈,只得对他道:“林公子,你真觉得你若告诉邹公子真相,他会帮着我们掩护而不会出卖我们?”
见他满脸匪夷所思,似乎没想到我竟会将邹玉锦视作这般小人,我心内不禁暗叹一口气,徐徐对他道:“林公子,我知你因那日之事对邹公子心存感激,当他是知己。可你要知道,当初若不是因为他,我们恐怕早便到了益州,根本不会还在此地耽搁,所以恕我直言,他救我们是情理之中,理所当然,你大可不必为了他一时顺手救了我们便对他感恩戴德起来。”见他似想反驳于我,我顿了顿,又道:“人性命堪忧之时,为保自己舍他人是人之常情,邹公子也是,所以我心里虽不怪他,但也决不信他。人心叵测,他既然当日能为了拖延时间保命拉我们下水,甚至不惜动刀杀你,那么待回了宁州城,他亦有可能为了自身利益讨好虞家而出卖我们。”
他沉默了半晌,道:“大小姐,你说的很对,可邹兄那日毕竟还是没有对我们动手,不仅如此,后来要不是因为他,我们也不会得救,所以在下以为,邹兄并不像大小姐所说那般自私自利.....”
我不知这几日邹玉锦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林怀卿心里这般信他。我一时无言,只得无奈对他道:“我这一命是公子所救,你爱怎么样便怎么样罢。你若真想告诉邹玉锦真相,我也是不会拦你。不过林公子,你要记着,那日邹玉锦之所以没对我们动手,并不是一时心软,而是他认出了我是方家大小姐,他知道若是杀了我,必是逃脱不了干系的,所以他才会向徐北求情。”
林怀卿醒来之后,那日之事我只略微提过,并未细说。如今见他如此袒护邹玉锦,也是不知该气该笑。
正在此时,门外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接着便听得邹玉锦的声音道:“大小姐,邹某有事告知。”
我听后心中暗暗一惊,不知刚才我与林怀卿的对话他究竟听得多少,只得打开门,佯装笑意问道:“邹公子,这么晚了,不知是有何事?”
邹玉锦看到林怀卿在我房中后,似是怔了怔,随即笑道:“原来林兄也在,那可正好了,我便一同告知了。”说罢,看向我道:“大小姐,你们明日还是别忙着离开,缓一缓再走罢。”
“邹公子,这是为何?”
他似早想到我会这么问一般,忙解释道:“实不相瞒,我和刑捕头说好,明日打算上山,擒那徐北。还望大小姐体谅,迟些再走,免得再生事端。”
我与林怀卿皆是惊讶,没想到他们竟这么早就打算动手了。
“那徐北奸诈无比,邹兄可要小心为上啊。”林怀卿满脸关怀道。
邹玉锦听后向他拱了拱手:“林兄不必担心,我们一切安排妥当,只待明日瓮中捉鳖了。”说罢又满脸歉意,对我鞠了一躬,道:“还烦请林兄与大小姐再待几日,待我们捉了那贼人再行。”
“既是如此,我们便暂时呆在清宛,改日再走也是一样。多谢邹公子特地来告知。”见我答应,他亦点点头,笑着告辞离去。
看着邹玉锦远去,不知为何,我却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却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妥来。
林怀卿见我脸色不妙,大约以为我又想起那日之事,连连安慰:“大小姐莫要忧心,邹公子他们人多势众,必是要将那贼人生擒而来的。”
林怀卿此言一出,不知为何,我心中更是生出一种古怪之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