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账房在钟灵一步一步地紧逼之下，终于全面溃败，把大掌柜给牵扯出来。做财务的偷着报点小账，还真是不好抓，可是公然侵吞那么大笔货款，要是没有上面人的支持，谁干了这事也不能一蹦跶就是五年。看来大掌柜不止胆子大，胃口也很可观，不知道他弄了那么多钱到底要干什么？钟灵沉思着：钟家现有铺子的掌柜都是跟着钟夫人陪嫁过来的，那么有没有可能是云家人授意的呢？可是，钟夫人大部分的嫁妆铺子都是由钟夫人的哥哥也就是钟灵的舅舅在打理，如果说钟夫人不信任云大舅的话，也不可能把留给自己孩子的财产交给他吧。可要不是云家授意，这大掌柜怎么就那么大的胆子？得了，这事想是想不明白的，只有抓了大掌柜问了。先解决眼下的事情最是要紧。钟灵看着跪在面前的赵账房问道：
“你做这样的帐做多久了？”
“小的到云记一年多的时候吧。”
钟灵算了一下，那时候姑太太刚接掌中馈，难道这里面有这位视金钱如祖宗的姑太太的事儿？唉，都说不想了，怎么又想了？钟灵按捺下此时的有些浮躁的情绪，定了定神儿，又问道：
“你看过云记老账房的帐吗？”
“看过，老账房的帐做得很好，没有….”
这就是说，老账房在时童鞋们都是诚诚恳恳做事，老老实实做人喽。既然这样，云大舅的嫌疑就该排除了。这几年云记所有铺子没听说出什么事，云大舅根本用不着把主意打到钟家来。那么就极有可能是姑太太那个老虔婆干的，只是她刚接手中馈，脚还没站稳呢，就敢插手云记？
“这几你们昧下了云记多少银子，都弄哪去了？”
“这…这…真不是小的干的，小的也是没法子，要是不听大掌柜的，大掌柜不仅会辞了小的，他还放言说让小的在京城里混不下去，小的这也是没法子…求姑娘看在小的被逼无奈的份上，给小的一条活路。”
“你回答我的问题，回答得我满意了，万事都好商量，否则我不仅仅是让你在京城混不下去，我会让你在这世上混不下去！当然这还包括你的家人！”
钟灵板着脸道，撂狠话谁不会？就连上一世她那两个十岁的同父异母的弟弟撂狠话都撂得跟专业收保护费的似的，又怎么会难倒她？警匪片都白看了不成？赵账房这时早没了那大儒的风采，哆哆嗦嗦地道：
“姑娘有话，但请垂问，小的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姑娘放过小的一家，小的定…”
钟灵不耐烦地摆手打断了那些当牛做马的话道：
“说说大掌柜是怎么昧云记的银子的。”
“回姑娘的话，这要从头说起。云记在小的接手的时候，生意并不像现在这么好，每年给府中的进项也就四、五千两的银子。”
“怎么可能！云记就三天前那一笔买卖就够这个数了。”钟灵惊道。
“小的决没有撒谎，那时候云记的货没现在这么全。即使在小的接手的头半年也是一样，后来不知道大掌柜怎么忽然对云记格外上心，每年都会亲自南下找货源，一来二去京城里除了宫中，就是我们云记绸缎花色最新，最全，甚至宫中有时也会来云记找料子。就这样云记的名声便越来越大了起来，到了这两年连周边小国的商人都慕名来云记进货。”
“这么说来大掌柜到是个人才。”
“当然，云记能有今天这番光景，大掌柜确实是功不可没。”
赵账房陪着笑说道。钟灵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道：
“接着说，我要知道这四年半他贪墨了云记多少银子，这些银子都去了哪里？不是来听你给他歌功颂德的。”
“是是是，小的就从进云记的头一年年底讲起，那时候云记生意虽然好了，跟现在比那也是天上地下。当年结余送到府上比上一年多了两千两，剩下的大掌柜自己拿走两千多两，给了我二百两。半年后，一天大掌柜请我喝酒，说以后不能往府里送那么多，送了也是便宜了别人，还不如给铺子里的伙计们分分，大家还知道卖力干活。小的自是不敢有异议，从那以后每年送到府里的银钱都会比上一年少个三五百两，去年年底只送过去四千多两。”
这些话透露出很多信息，只是每一个信息都让钟灵觉得发冷。云记的生意越做越好，钟府的收益却越来越糟，不管是什么原因，这都是不可原谅的。
“第二年云记纯利就到了两万多两，小的分得五百两，剩下的除了送到府上，就被大掌柜的拿走了，第三年是四万五千两，第四年是五万两，今年看这样子会更多…”
吴管家跟两个丫头嘴张得可以放进去个鸡蛋。钟灵则迅速在心里计算，大掌柜这几年从云记拿走的银子就算不足十万两也差不多了。有这么大笔银子，他完全可以离开云记，坐着吃也能吃好几辈子，他为什么还要冒险留在云记？难道他不知道做这种事情就像用纸包火一样，早晚会烧得渣都不剩？钟灵不相信一个相当于现代CEO的人会想不明白这一点，那么他留在云记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竟然比他的命还重要？
“大掌柜就从来没跟你说过他拿了那么多银子都干了什么？”钟灵沉吟着问道。
“从没说过，小的也不敢过问，有些时候知道的事情多了，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小的…”
“你倒也不是那蠢得不可救药的人，你们每年拿出多少银子分给伙计们？”
“从小的到云记以来，伙计们的工钱长了三次，现在最下等的伙计一年也有三十多两的银子，再加上年底分红，最下等的伙计一年怎么也有五十两银子，最上等的差不多能拿上一百两。”
“你们这上下等是怎么分的？”
“是按伙计们接待客人的多少和客户大小来分的。”
“这倒是稀奇，竟不是按照盈利多少来分？”
“大掌柜的说，要是按盈利多少，怕是大家看到大生意就会蜂拥而上，不起眼的小生意，又没人接，既影响了云记的声誉，又影响了大家之间的情谊。倒不如按照接待客人的多少和客户大小来分，反正云记的客人多，大家也没什么可抢的。”
吴管家和两个丫鬟继续张大嘴巴，钟灵暗暗叹息，大掌柜真是个绝顶的人才啊，他怎么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