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太阳收敛了它最后一丝光芒，缓缓沉入大地。虽然看不真切，可林间的鸟儿都归了巢，隐在树杈间吱吱喳喳的，像一堆嘴碎的小老太，甚是烦人。
贾珍宝关上窗户，回到床上，看着天空中的红云滚滚一点一点地被浸染成深蓝。隔壁床的白雨薇借着小灯在看书，嗯，还是那本《花卉图鉴》。
打开电视，将音量调小，她看了会电视剧，又觉得音量太小实在没什么代入感，无聊地按着遥控器不停地换台，最后不小心按着了红色按钮，“啪—”的一声，画面消失无踪。
少了电视机中细微的声响，屋内又回归了平静，书页偶尔被翻过的沙沙声显得格外清晰。贾珍宝躺在床上，听着沙沙的翻书声，脑子里也被翻得有些乱糟糟，可具体要说出在乱些什么，想理出个思绪来，浮现在脑海的却又是一片纯净的空白——就像是将所有的念头和欲望都被强压在一层厚厚的白色卡纸下面一般。
又强迫自己躺了一会，实在是有些闷得慌，贾珍宝忍不住顺从了自己的心意抽出衣柜底下的小皮箱，打开箱子，拿出几本书和笔记本。
那是高中的课本，语数英政史地，书本都已经有些陈旧了，却被保存得很完好，看得出它们一直以来都被很珍惜地使用着。每一门功课都有它对应的厚厚一本笔记本，记录着她这三年来的辛勤点滴。虽然住院后她就再想要没看过了，可是欧阳小锋却偷偷拖了个箱子把书拿过来，等她发现的时候书已经在这儿了。本以为将箱子扔在柜底就会逐渐把它们淡忘了，没想到还有拿出来的一天。
贾珍宝翻着她以前做的笔记，有圆珠笔的，也有钢笔的，那都是在不同时期学习所写下的心得体会，虽然个把月不曾翻看，却一直都被她深深地印在脑海之中。
“你在看什么呢？”白雨薇放下手中的花卉图鉴，一脸好奇地看着贾珍宝手中的课本笔记。
“嗯，我做的一些课本笔记。”
“课本笔记？就是上学的时候做的那种笔记么。”
“也不是，”贾珍宝合上本子，语调涩然，“我读初中的时候便随阿婆来了这个城市，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就没再读过高中了。这些其实都是我自学时记录下来的一些小问题和心得。”
白雨薇很是惊讶，“那你是在自学时做的笔记？可以借给我看看么。”
贾珍宝犹豫了一会，还是将笔记本和课本都递给了她，见她翻看得仔细，心里也有些忐忑，就好像是一直藏着掖着的小秘密忽然被公之于众了似的。
“嗯，原来课本是这个样子的……竟然还有重点提示……原来高考是有范围的啊……”白雨薇一边看着一边不住地点头，做恍然大悟状。
贾珍宝看着她事事惊奇的样子，试探性地猜测，“你是不是……基本上没怎么去过学校？”
“恩，是啊。家里从小到大都是请家庭教师来我家上课的，不过教的东西都是一些文学、艺术以及社交礼仪方面的知识，是不是和你们在学校上的课很不一样？”
贾珍宝想了一会，摇摇头，“是不太一样诶。我们在学校的时候都是学些基本知识，像什么语文，数学，英语之类的，挺枯燥的。不过也有些好玩的课，比如说美工啊，音乐还有体育课之类的，对了，夏天的体育课还可以游泳呢。”
讲到高兴处，贾珍宝开始手舞足蹈地比划游泳课时的情景，怎么学闭气，怎么比赛游泳，男生上课时怎么捣蛋啊，旱鸭子们又是怎么兴奋地套着游泳圈划水玩儿的，说得那是一个眉飞色舞的，恨不得将当时的场景录下来放给白雨薇看。
白雨薇听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地向贾珍宝提些问题，二人说着说着就将话题从游泳课捣蛋被老师罚跑八百米的草包蛋延伸到班长和副班之间的激烈竞争，再谈到当年学校高等部的四大风云人物以及万众瞩目的高等部学生会会长。
“所以说啊，我们那届算是赶上好时代了。这几个学长姐们被放到别的任何一所学校都绝对是独霸一方的佼佼者，结果那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华月中学命太好，竟然把他们几个全都招到他们学校里来了。那几年不是这个得了全国某某竞赛一等奖，就是那个代表全国学生去联合国发表演讲，校长是天天乐得合不拢嘴，我们也都与有荣焉啊。”贾珍宝说起那一届的风云往事，一脸陶醉。
“诶？真的有那么神么。我以为全天下就只有我然哥哥……最厉害了呢。”不经意间提到霍然，白雨薇的眼神黯淡了一些。
贾珍宝眼看着白雨薇又要消沉下去了，连忙回道：“这还不算最厉害的呢。如果要说这四大风云人物已经是人中龙凤的话，那么接下去的这二人更是了不得。”
“哪两个？”
“一位是华月高等部学生会会长，人称‘凡少’；还有一位则是……嗯，号称泡遍天下无敌手的华月佳人‘臣少’。”
“泡遍天下无敌手……就是吹泡泡很厉害的意思？”从未接触过什么非正经男人的白雨薇童鞋表示很困惑。
贾珍宝远目。好吧，为了不带坏好孩子，吹泡泡就吹泡泡吧，“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啦。总之，这二人虽然十分低调，但据传说他们在各高校之间乃至黑白两道都影响力甚广，二人合力研究的某个项目甚至受到了世界各国专家的关注。自从升上高三之后，世界级的各大名校都意欲破格招揽他们入学呢。华月高等部的学生会更是在凡少的带领下创造过不少神话般的佳绩，很厉害哦。”
“这样啊，”她仍旧是余兴未尽的样子，感叹道，“真好，我也想上上体育课，竞选一下学生会，哪怕只是去几天学校也好啊，可惜……”
可惜以她这样的身体状况，别说是上体育课了，就连上学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吧。
同样是无法上学的难姐难妹，贾珍宝也颇为同情白雨薇的处境，毕竟自己好歹还上过小学和几年初中，而白雨薇比她要惨得多，难怪会这么向往校园生活了。
贾珍宝拍拍她的肩，“没事啦，校园生活虽然很有乐趣，可辛苦的时候也挺多的。这样听听开心一下就好，你真要问其他人上学开不开心，那估计十个有九个都会跟你说他们想放假来着。”
“呵呵，是啊，还是听你说着比较开心。”白雨薇轻笑，“那你继续说嘛，学校里还有什么好玩的事？”
“嗯，让我想想，最好玩的就要数学校一年一度的文化周了，说起这文化周……”
深蓝的夜幕下，皎皎月光如薄烟般透过窗棂，笼罩着聊至深夜的两个少女。今夜无眠，只为了追忆那往昔的美好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