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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军训(前篇)

等我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好歹这也算是我在大学的初夜,估摸着宿舍的几位仁兄此刻也应该都到齐了,差我一个人三缺一总归是不太好。

说实话,我很好奇以后将和我共处四年的人是什么样子。

目前来说,真正聊过几句,姑且算是有些了解的也只有那个叫杨沱的家伙,怎么说呢,嗯,比我想象的好相处得多,说不定宿舍四人以后还能发展成凑在一起搓麻的关系。

不管是战术小组、忍者神龟、还是我们学校的宿舍人数配置,都是以四为标准的,虽然我不知道这其中具体有何深意,不过,一个房间的人数少便意味着各屋之间串联的更加密切,这是必然的。

当我踏进原本冷清的房间时,发现屋里已经站满了人,场面相当热闹,很显然,就在我出去的这段时间,似乎错过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值得一提的是,河南洛阳来的那位仁兄还在床上风雨不动安如山,而那个自称“顺溜”的老郭则压根就没在宿舍,估计是和女眷出去不知道干什么了吧。

也就是说,整个屋子里,除了杨沱外,挤满了我完全没见过面的外人。

我嚓嘞,真是浪费感情,早知道我就和大史去网吧通宵了。

“接过接过,大家受累不要挡路啊!!”

为什么我们屋会围了这么多人呢?莫非那个河南兄弟真睡死过去了?

正打算排开众多围观群众,满屋子人的眼睛突然齐刷刷地看向了我,倒好像我才是不速之客一样。

我有些尴尬,啧了一声,挠了挠头发:

“呃,怎么?”

“你是住在这屋的?”

“啊。”

“这些都是周围几个屋的人,都是你们学韩语的。我是大二的,嗯,今天来这就是为了和你们说点事情,你来的正好,我们正说着呢——”

坐在中间的人,俨然一副主人的样子,正坐在我的椅子上,一派成功人士的从容:

“——这个,你们都是新生,可能不知道,这个四级啊,虽然说一般情况下你努力就能考过,但是据我们大二的经验之谈,四级这东西啊。。。。。。”

我讷讷地挤进屋去,一屁股坐到了我的写字台上,和一屋子懵懵懂懂云里雾里的新生一起看着这个据说是大二日语系学长,还是什么日语爱好社社长的人滔滔不绝地侃这侃那,一直足足侃了半个多小时,大有一副“信我者得永生”的做派。

说真的,我很难理解一个日语系的来找我们这帮韩语新生干什么。

“——实话和你们说,不管你大学想要怎么过,这个学习还是最重要的,不可否认的是,英语考级这玩意以后用途确实不大,但这个证书却很重要,因此。。。。。。”

直到后来,当他从包里拿出一份报纸的时候,我才真正明白了他的意图。

搞了半天,绕了一大圈,这家伙原来还是向我们推销报纸啊。

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的侃功还真是不容小视,再加上语气那叫一个诚恳,不一会,就有人开始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甚至拿出了钱包询问起了价格,要不说外地新生永远是最单纯的一群人呢。

当然,我也没有资格说他们,因为当我注意到时,发现自己也已经不自觉地拿出了钱包,掏出了整整一百二十块钱,换取了那个叫做汪晓千的学长“订报名单”上的一个红勾。

于是,这位学长最终如愿以偿,攥着一沓钱,在我们尚未反应过来之前离开了。

一屋子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就在这时,又有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看起来也是学长之类的。

不过和刚才那个不同,这两个似乎才是名正言顺的韩语系学长。

也是大体上和我们说了说有关学校的事情,谈了谈系里的老师,间接夸了夸我们学校的韩语系就业前景有多么好、男生学小语种有多么吃香之类的东西。

但是,不管他们把这里说的再怎么好,也改变不了是那份坑爹通知书把我调济到这里的事实。

矮个子学长环顾了一下,问道:

“这一级男生数量好像是咱系近些年最多的一次啊,你们都是哪的人?”

大家伙都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此时此刻谁也不认识谁,也没有人想到会有这次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

按顺序从门口开始顺时针地进行介绍,大多数还是天津本地的,除此之外依次有来自山东的、内蒙的、河北省的、东北的,最远的一个则是来自江西的,似乎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是被调济来到韩语系的,大感前途一片渺茫。

虽然每个人都报上了各自的故乡和姓名,但我还是无法将他们一一对应起来,反正以后还需要相处四年,有的是时间去熟悉了解,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终于,转了一圈轮到我了,我硬着头皮说:

“我天津南开的。”

“啊?你南开的?你是南开哪所学校的?”

矮个学长后面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学长突然插话。

我愣了一下:

“呃,我是XX中学的。”

“啊!?是么!?我也是啊!你是哪班的?”

这个学长突然笑了起来,跟我聊了起来,其间也不时有天津本地人贫嘴,气氛倒也算融洽。

不过有一点,既然他是我的校友,现在又上大二,那么论起来他高中时应该是和我同级的,我这样学长学长的叫着,感觉还真是别扭,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这样很没有尊严呢?

直到我说起了刚才曾经有个挺不错的日语系学长来给我们推销报纸的时候,他突然长大了嘴巴:

“啊?刚才他推荐的那个报纸你买了?你们都有谁买了?”

稀稀落落的“我”声此起彼伏,戴着黑框眼镜的学长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和旁边那个矮个学长对视了一下,一副无语的表情。

我干笑了一下:

“怎么了?”

“呃,没什么,你们居然还真买了。。。。。。好吧,如果要是真的仔细看仔细学的话,订这些报纸还是有用的,不过。。。。。。唉。。。。。。”

他叹了口气,似乎遮掩着什么,别过头去。

我嚓,此刻我已经有了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虽然被忽悠的感觉油然而生,但我依旧保持面部表情的波澜不惊。

很快,学长离去,周围的新生也陆续散去,各自回到各自宿舍,关上了厚厚的铁门。

——真是的,本来还期望能组织起来打打扑克,认识几个损友呢——

此时此刻,我们宿舍里只剩下了面面相觑的我和杨沱,还有在床上酣睡的那个河南兄弟——后者大有不把熟睡进行到底誓不罢休的气势。

此时我才留意到,他空荡荡的写字台上,摆放着一个白色的小包。

如果不是我的眼睛有问题,那应该是女式手包好不好啊!?

总之,这毕竟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外地人,此物让我感到了说不出的怪异,此刻也不好去问本人,因此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河南人和天津人的习惯和流行趋势果然还是有很多不同之处的。

考虑到以后还要和这哥们相处四年,患得患失,为了不得罪人,我还是决定装没看见——毕竟过宿舍生活一定要宽容,包容人家的习惯,搞不好其实人家自有理由也说不定,仅仅是我不了解而已。

洗漱,上床,熄灯,一切比我想象的要平淡的多。

河南老兄平稳的呼噜声中,我和杨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无非便是抱怨高考,抱怨专业,抱怨学校,再有就是设想一下一周之后即将展开的军训。

很快,那边就渐渐没有了声音,取而代之的是平稳的呼吸。

这家伙,还真是说睡就睡。

隐隐有些羡慕。

在家时虽然一直都睡阁楼,但我躺的好歹也是双人床,突然一睡学校这种比火车卧铺宽不了多少的单人板床,还是有些不适应。

我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从玻璃门一直向外看去。

对面的宿舍楼窗口透出零星白色的灯光,白天无比喧嚣的校园突然变得那么宁静。

夜空被都市繁华的欲望灯火搅浑,似乎连星光也不愿意眷顾我们,宿舍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可能是因为想起了某个人曾经的样子吧。。。。。。不知为何,在这片浑浊中,还能找到某种曾经遗失的纯洁和清澈。

现在正是蚊子最为狠毒的月份,再加上我饱受择床的困扰,翻来覆去,一宿都没休息好。

——而这,便是我在大学过的第一夜。

**************************************

一周以来,除了开会就是开会,坐在烈日炎炎的操场上开,被据说是学生会干部的学长学姐叫出去开,坐在阶梯大教室里开。。。。。。总而言之,虽然也没有什么事情好做,但也没有什么闲着的时候。

在我看来,那些把我们叫来开会的家伙纯属蛋疼的难受,他们自己蛋疼还不够,还要把你叫来一起蛋疼,而且更人忍受不了的是你不参加还不行,你疼我疼大家疼,大家彼此看着都别扭,都巴不得尽快结束,但令人郁闷的是这个过场还必须要走,于是这种事情就成为了一种折磨。

也就是说,我大学的第一个星期就是在各种难熬的会议中度过的。

打了个哈欠,挪了挪长时间坐在椅子上有些汗湿的腰部。

开会的内容除了新生入学的注意事项和我们的学分制度以外,更多的还是反复强调安全问题。

毕竟我们学校近乎是一座女校,而我们又是外国语学院,男女比例较之其他专业更是悬殊,因此安全隐患也就格外的多。

这里就牵扯到了闻名遐迩的保研事件。

如果说萝莉和大叔、女中学生和电车色狼是对应名词,那和女大学生对应的绝不会是男大学生,而是民工。

众所周知,我们学校由于近年来大兴土木,校内居住了一大批外来民工,于是这些民工兄弟们便在诸如此类传言中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

用顺溜大哥的话说,这些民工纯属就是饥不择食了。

除了保研路的传说外,还有关于民工爬进女生宿舍把一屋四个人都给保研了的传说。

这则传言中的不合理性又出现了,按照我的习惯,所要列举的还是三点:

第一,为什么这一个民工能够糟蹋一整个房间四个女生呢?其中就没有一个人知道出去求救么?那么大的动静附近就没有人听得见么?

第二,如果第一条无法解释,那就只能说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了。

第三,就算这个民工真的得手,那不管他的身体素质多么好,也不可能搞定得了四个女生吧?搞不好真正可怜的是这个民工也说不定,就算要保研也要先保人家农民工兄弟才是,毕竟人家才是名正言顺的无产阶级。

知情者都能被保研封口,仔细想一想这个事情,这些女生的眼泪中还真是深藏功与名,要不说女生的眼泪是最可怕的武器呢?女生流泪那叫梨花带雨,我流几滴鳄鱼泪别人会说这是个**,要是我去校长那哭一场估计只能适得其反,搞不好连学位证也没戏了。

至于女生为何,想想也是,与其义务同买不起房子开不起宝马的无能男朋友做这个那个的事情,还不如通过这种事来获得一些好处,这可是个超值的买卖,没有人算不清这笔帐吧?

说到这里又有人要指责我了,当然,你可以说我,也可以说我是羡慕嫉妒恨,谁让这个世界上女民工实在是太少了呢?

就在昨天,大家还都在感慨人生灰暗而没有希望,男生学外语本来就是悲剧一场,更何况我们清一色都是被调济过来的。

比如说河南洛阳的那个兄弟,考的分数放在天津上个211绝对不成问题,但没想却沦落至此,甚至被调济来学个什么什么韩语?河南那里几年见不了一个韩国人,学韩语干什么用?和谁去说?莫非买只鹦鹉成天叨逼叨叨逼叨的练习口语不成?这不纯粹是坑人么!?

于是大家纷纷叹息,大有为河南哥们惋惜的意思。

其实,苦恼的不单单是河南哥们他一个人。

杨沱纯粹是个理科生,每天见的阿尔法、贝塔、伽马等等等等希腊文比英语还多,自不用指望他能在语言上有多大造诣;而顺溜大哥则是比九零年早一年出生的,因此也自称八零后,比我还多复读了一年,宝贵的青春莫非都要浪费在学习一门半岛语言上么?

我呢?自不必多说,以我的英语水平基本上就只有被初中生完爆的份,在接踵而至的大英分班考试中估计就只能排在慢班,大学四年都要和四级玩命,更别说还得多学一个韩语了,这不是活活要我的命么!?

毕竟这是所阴盛阳衰的学校,而小语种的男生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把我们抓来自然是为了补充阳气了。

仅仅从现在来看,偌大一个教室里坐了满满的女生,而老爷们却是寥寥几个,还大多是人比黄花受,真是爷们光环黯淡,阴气十足,搞不好在这呆上四年,外语没怎么学会,先学会唱花旦捏兰花指了,岂不是糟天下之大糕?

有一种混在娘子军中的感觉,我看着身上有些不合身的新军服,总觉得前途堪忧。

台上那个天知道是什么主任的人还在继续滔滔不绝的讲着:

“——最后,除了注意宿舍安全,遵守学校规定之外,我还要着重说一点,同学们不要去那边的冬霜湖,那河边特别泥泞,以前就有过民工在其中泥足深陷无法自拔的情况出现,所以同学特别需要注意,具体原因你们懂的。”

哦?

不能说我思想不健康,只能说这些话里的隐喻意实在太过丰富,由不得你不联想到某些事情。

可不可以说,这算是学院老师对存在这种现象的一种包容呢?也是,既然屡禁不止,便只能告诫你们“注意安全,不要惹出大事,这样我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说是水可疏不可阻呢,大禹同志还是留给了我们炎黄子孙一个很有意义的思想。

开完据说是最后一次全体新生会议的第二天,吃完中午饭,我和河南哥们溜溜达达地走回宿舍时,有意无意旁敲侧击地向他点出了我们一直遭到路人侧目的原因——他一直随身带着的那个白色女式手包。

综合多方面的考虑,我干咳了两声,把这件事情委婉地和他说明了一下。

其实一开始是不打算和他说这些的,毕竟还是不想让人家太过于尴尬,要是万一赶上一个恼羞成怒的主儿搞不好我还就成就了一个新一代的爵哥,但后来发现这人还算不错,而且还相当识逗,虽然成长环境不同但尚有求同存异的余地,这不很快就混到了共赴食堂的程度。

河南老兄叫黎柯,不管是叫大黎子还是叫从中韩汉字对应词典中查来的韩语名“卡卡西”都可以,当然,其本人还是更偏向于前一个称号。

于是,考虑到他的意见,我们还是决定用后面那个外号称呼他好了。

经过几天的接触,发现他可能是因为人生地不熟而有点沉默,我和杨沱作为天津本地人“贫”的特点立刻就显现了出来。

不得不说,在天津这一片,男生的社交手段当真是简单的出奇,大天津话一讲,用几个并没有什么深刻内涵的笑话来把人逗笑,基本上尴尬的气场就烟消云散了,一起打个牌玩一盘游戏,就可以算得上是称兄道弟了。

而且就在前一天,杨沱和顺溜哥都不约而同地抽空回家,整个宿舍就剩下我和卡卡西两个人,于是我心血来潮带着他上滨江道金街这种繁华地带去溜了一圈,头脑一热豪气顿生,两人吃了二百多块钱的火锅,天南地北地一聊,一起评论时事一起鄙视学校,从游戏到女人什么话题都敞开了谈,差不多彼此就算熟悉了。

对于男生而言,这种方法真的比什么礼仪套路都简单管用,本来朋友就不是多么复杂的关系,人和人之间越简单越好,当然你非要把所有关系都弄得和搞对象一样复杂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总而言之,不要总说什么大学男生都是些穷丑矮搓宅撸,心理阴暗却又自视甚高,成天就知道窝在屋里守着垃圾堆看***之类的,这些说明不了什么,真正相处一下你就会发现,大学男生在很多方面要比女生单纯的多,真的算是同龄人中最没城府的一群人了。

比如说我身边的这小子,其本人直到现在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手里的这个小包多么的显眼,甚至据他本人说他们那里很多人都喜欢拿这种包,真是让人颇为无语。

有时候看卡卡西迎面走来时,我偶尔还会一阵恍惚——这里又不是滨江道,怎么会出现妖娆哥呢?

可能那些侧目的行人也是出于和我一样的困惑,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吧。

毕竟我的抗压能力还是有限的,与其说我是在关心这家伙的脸面,主要原因还是我不想走在他身边时被别人误解成是个“弯的”,于是才一改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恶劣秉性,劝诱他早日放弃了那个怎么看怎么别扭的小白包。

卡卡西一路直奔宿舍,迫切地希望进行午餐过后例行的午睡活动,而我则正好相反,由于完全没有午睡习惯,再加上懒得爬五楼,所以打算在外面游荡一段时间,然后直接赶赴下午的军训集合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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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集合地点的路程基本上就是当初刚进校那天大史和我搬运行李的路程,从我们宿舍沿着纵贯学校南北的中轴线一路走到底,大约需要二十分钟吧。

我狠狠地鄙视了一下那个安排集合地点的脑残。

整座学校充斥了穿着王八绿的娘子军,来来往往,简直就像是被军事管制了一样。

初中、高中,好歹我还算是参加过军训,虽然一看就是一副日伪汉奸和****兵痞的样子,没有半点我军的正面形象,但不管怎么说,该有的军训的经验还是有的。

既然今天是见教官的第一天,考虑到教官很可能会对迟到现象从严处理以正视听,为了不让自己成为那只在猴子们面前被宰掉的鸡,我还是决定找个地方打发时间,尽量提前早点到集合地点,以万全从容的状态向诸位教官大人一展新时代大学生的风采。

起床很晚,基本上是把早餐和午饭合成一顿来吃,现在才刚十二点半,下午两点钟集合,这样看来,就算是需要提前到达集合地也未免有些太早了。

天气还热,正好口渴,还是先进去喝个雪凝好了。

脚下一转,拐了个弯,一路走进一家装饰比较典雅的饮品小店,找了个空座坐下,顺手拿起了桌子上的价目表。

橙味雪凝要十块钱?

啧!还真是漫天要价,这十块钱在外面都能买四杯了。

这种反应或许有些夸张,毕竟我也是每月按时领取生活费的人了,虽然从一杯雪凝的价值上来看这个价位确实是比较高,但我还不至于穷到连十块钱都要矫情半天的地步。

“先生您要什么?”

——就在这时,我旁边传来一个好听的女孩子声音。

不能再犹豫了,既来之则安之,一咬牙一跺脚,点了!

“好,我就要这个了!”

下了莫大决心一般,我把价目表用力往桌上一拍,指着上面那个橙味雪凝豪气干云地说。

抬起头来,正对上一张甜甜的笑脸。

“谢谢先生,您要点的东西随后就到。”

这是个明显是打工学生的女服务生,笑眯眯地点着头,把我点的东西用笔写在一个粉色的小本上,随即翩然离去。

呃,真是可爱,看起来就是那种乖巧活泼型的女孩子,这种阳光的笑容还真是久违了。

明明应该是缺乏个性很泛大众化的一种类型,但仔细想来在我从小到大的校园生涯中似乎还真是从没见过这种类型的女生,该说是世风日下呢还是说我脱离实际呢?

我发表这点评论也没有任何要贬低现在女生的意思,只是说像这个女服务生这样能给人以温暖感,而且有着一眼得见的透明清纯的女孩子真是越来越少了,毕竟比起那些牵强的、疲惫的、功利的、粗俗的各种各样的女生笑容而言,这可以算是堪称完美的一个笑脸了,真的像是有魔力一般。

最关键的,她和我远在异地的女友乔蓉竟有几分神似。

那端着一盏盏崭新光洁的杯具的轻盈身影,一如林中的精灵,灵活地在一张张桌子间往来穿梭着,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这么一个小店,似乎就只有她、老板、还有打扫卫生的大婶三个人在经营着,生意也算不上特别红火,也不是特别的安静,但却能给人一种奇妙的活力感。

招牌上写的是“凯丽咖啡屋”,听起来就是个轻松消暑的名字,好吧,既然这样我就不要再介意那点钱,权当是享受环境和服务好了。

初秋的大中午,独自一人坐在咖啡屋,拿着十块钱买杯雪凝装小资,无疑是最装逼的事情之一了吧?

说实在的,雪凝的味道也并不是特别好,就是最平常的柳橙香精加上食用色素的那种味道,喝上一口整条舌头都变黄了,但不知为何,坐在这里喝上一口,竟觉得是相当惬意的一件事。

坐在附近一张桌子上的,两个不知道是大二还是大三的衣冠楚楚的男生,正在用努力压低但分贝数依旧很高的声音争辩着什么:

“——正因为你我同时都爱上了她一个人,所以在有关于她的问题上,我们应该搁置争议,共同开发,毕竟我们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虽说是情敌,也不能总是抢来抢去,一言不合就开打,这样有失形象,况且事情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对你这种侵犯我和她内政的行为进行强烈谴责!我们自己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就算多糟的烂摊子也是我们的内政,容不得你来插手!这乃是毋庸置疑之真理!!”

咳咳,他们究竟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啊?

不管怎么说,这里还真是有点吵啊。。。。。。本来是个挺不错的地方,就是不够安静。。。。。。

环顾四周,我想看看光顾这家店的都是些什么样的家伙。

不看不要紧,这一眼看去,我的身体突然一震,险些拿不住手里的杯子。

呃,那是——

看见从洗手间探头探脑走出来的人时,我的嘴角抽动了起来。

她似乎也在同时发现了我,身体一震,在露出短暂的心虚表情之后,恢复了往常的样子,眉头颤动了一下,哼地一声别过头去。

好吧,真是冤家路窄。

在家里也就算了,为什么学校面积这么大,还会这样抬头不见低头见呢?明明每次见了都没有好脸,那充满鄙视的眼神还真是让人连忽视都做不到啊。

一身绿色迷彩服的妹妹甩了甩还有些湿漉漉的手,一向披散着的长发系成马尾辫从绿色的军帽后面穿出,在脑袋后面一跳一跳的,她就这样目不斜视,完全无视我的存在,一路径直走到角落的空座里坐下。

呃?这家伙也穿军装?莫非也是要军训么?她可是海峡对岸来的同胞,也需要参加大陆这边的军训么?真是打入我军内部的女特务。

似乎是觉得我很碍眼,妹妹还特意拿出一本时尚杂志装作看书的样子把脸挡住,丝毫没有注意到那本杂志压根就拿倒了。

——对了,进来时还没有留意到,这里就是之前曾看见她一个人喝奶茶的那家店吧?

啧!

妹妹撅着个嘴,脸色很是不好,看起来似乎相当疲劳的样子,一向生机勃勃的身姿也软软地爬在桌上,脸上写满了“我不高兴我不高兴我不高兴我不高兴我不高兴”。

幸好在这时没有触她的霉头,不然的话以她的作风一定会让我当众下不来台,真是好险好险。

算了,这种情况下无视就好了,嗯,无视无视。

“先生,您怎么了?”

“啊,没什么,呃,有什么事么?”

“那个,您看起来有些眼生,应该是第一次关顾吧?我们店里有成为会员,累计消费满五次就能免费赠送任意一款饮品的活动。”

那个貌似是打工学生的服务员甜甜地笑着,因为她这副向日葵般的笑脸,心情一下轻松了许多。

呵呵。

我笑呵呵地看着那张可爱的脸,妹妹带来的郁闷全部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然而,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肚子里抽痛了一下。

一下抽痛之后,便是痉挛般的连续疼痛,还发出下水道一样的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正有什么东西乱七八糟,呼之欲出。

我对自己的肠胃可是有着充分的信任,没想到这帮老伙计居然在这时候给我掉链子。

这里的厕所是单间,幸好现在没有人用厕所,正好我可以解决一下肚子的问题。

站起身来,力争面不改色,忍着肚子中的翻江倒海,向厕所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就在这时——

嘭!

——传来了突然起身而带倒椅子的声音。

蹬蹬噔噔,妹妹不知为何大惊失色,匆匆忙忙向我跑来,然后拽住了我的衣服——

“你你你要干什么?不不不许进去!!”

——这家伙,眼睛瞪得圆圆的,紧咬牙齿,鼓起脸来,似乎想起到某种威吓作用,不过眉目间的心虚却一览无余。

我立刻就急了:

“为什么!?这又不是你说了算!?快放开我!”

“咯!因为。。。。。。因为。。。。。。。因为这里的洗手间坏了!!这里不让使用,STOP,禁止通行!!”

“哪里坏了?你骗鬼呢?明明你刚才自己还在用!快让开!!我急着呢!!”

“变态变态变态!!你去死吧!死到哪里都好!总,总之不准进去!!”

她手臂平伸,就像老鹰抓小鸡时护住小鸡的母鸡那样,挡在我前面不让我过去。

哎哟!搞俅啊!这种关键时刻,真是莫名其妙!

结合她的脸色来想。。。。。。莫非你还怕我这个老哥进去以后发现纸篓里带血的大邦迪不成!?在家里时还不是只有那一间通用洗手间,你以为你扔在纸篓里的东西我没看见过?

可能也是因为她是签约模特,所以对诸如此类的事情格外警惕吧?但你警惕你自己的老哥干什么?我家相册里至今还有你出生时光屁股的那张照片,你以为我稀罕啊?

要说你会害羞也可以理解,但现在我又有什么办法,谁让这里是男女通用的单人洗手间呢!

总而言之,我现在肚子疼得要命,谁管你这些!?

“变态就变态!法律也没有规定变态就没有人权,就算是变态又怎么样,难道还不许上厕所了?”

——这样喊着,不管三七二十一,无视店里其他人的注目,我一把将她拉开,然后如风般闪进厕所,锁好门,毫不理会门外妹妹的牢骚吵嚷和踢门声,脱下裤子就开始投放重磅炸弹,解脱之感油然而生。

虽说是男女通用洗手间,但这个装修也还真是豪华,不仅看着卫生,而且连一点异味都没有。

用力过猛之后微微脱力,我稍稍缓了一口气,不觉低头向下看去。

当然,平时的我也没有观察便池的习惯,只是在进行过程之中的短暂失神之际,偶尔会低下头亲眼检验一下战斗成果,看看质与量是否能打到国家的化肥标准,或是呆呆地注视着坑底深深的黑洞思考宇宙和哲学。

坑的边缘粘着不知道是什么的稠状物,倒像是谁把米粥疙瘩汤之类的粘稠东西倒了进来一样,像妹妹那种爱干净的家伙,看见这种打扫很干净的洗手间被不知什么人祸祸成这样,肯定又要“切”的一声翻个白眼,唾弃素质问题了吧?

我摇了摇头。

恶,为什么我要那么仔细地观察这些东西?

人这种生物真是越长大越不知脏净了,就在最近,我们宿舍有一包薯片不小心洒在了地上,我们几个人还满不在乎地捡起来吃到嘴里,现在仔细想想似乎是相当龌龊的事情啊。

发出这样的感慨,我起身,洗手,走出了厕所。

说起来,妹妹说的也没错,这个厕所的冲水确实有点小问题。

走出洗手间的时候,我被吓了一大跳。

妹妹还在门口虎视眈眈地看着我,那眼神就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样,头上那根从帽子后面的洞中翘起来的头发危险地摆动着,就像是一只看见猎物的母豹摆动着尾巴。

有些尴尬,我顾左右而言他:

“哦,那个。。。。。。说起来,你总是来这里吃饭么?”

“哼,像这种店,又吵又没有档次,东西还便宜得要命,我才不屑于来呢!但不管怎么说,比起那种又脏又乱,挤满了只知道抢食的动物,就像养殖场一样的食堂,还是这里比较容易让人接受。”

妹妹火大地说着,盘起胳膊,眯起眼睛,一副审视犯人的样子。

——啧,这家伙,真是有点不可理喻,我的妹妹果然是个小心眼加难伺候的角色——

而更令人费解的是,店里坐着的其他人也在小声嘀咕着什么,矛头似乎也有意无意地指向我。

我嚓!真是天理何在,明明是她在胡闹,为什么错的好像是我一样?果然在这种时候美女就是处在绝对有利的位置上啊。。。。。。

直到这时,再在这家店里继续待下去已经需要面临巨大压力了,于是我二话不说,绕开妹妹,径直走了出去。

随即,我发现了一个远比莫名其妙得罪妹妹更重要的事情——

我的手表,似乎比这家店里的挂表慢了一个小时。

即是说,我在军训中的第一次集合,似乎已经难以避免迟到的命运了。

***************************************

果不出我所料,迟到的下场,就是我在队列外站了整整一下午。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我之外,还有几个人也被迫站在列外,抗衡面对众人的目光所带来的压力。

那几个和我一样被当成鸡来宰掉的悲剧人物清一色的都是男生,要么是武装带系错了,要么就是没带臂章,要么就是套装没穿齐少了只绿鞋少了只绿帽子。。。。。。总而言之,想找理由总是有的是。

整个大学的军训新生以团为监制,而全外国语学院则是一个连,我们是14连,希望不会给这个数字拖后腿。

全连分为七个排,而男生凑起来连一个排的人数都不到,因此这个一排中也混杂了不少女的。

当一排的最大好处,就是由连长作为教官。

这个连长貌似也是个老兵,一直郁郁未能在部队中有所升迁,直到现在还只是个班长,据他自己说这次军训之后就要退伍了,毫不在乎会不会背上什么处分之类的,所以叫我们不要惹他。

其他六个排被各自的排长也就是教官拖到阴凉处好好训话操练,而我们则一直在天津直到秋天还那么热的烈日下晒着,看着地上不知叫什么名字的毛毛虫爬来爬去。

连长负手来回踱着步,朗声说道——

“恨我吗?你们恨我吗?”

我们稀稀落落地说:

“不恨。。。。。。”

“不恨?好!那再多站十五分钟!”

连长嘿嘿一笑。

我嚓嘞,这家伙还真是够贱的。

于是,第一天,连长就拥有了这样一个雅号,唤之“恨我妈”。

想想教官面对这么一大队娘子军也不知从何入手,打不得骂不得,这军训还怎么搞?

“恨我妈”自有一套,一上来就说了一大套男女平等理论,说什么男女一视同仁之类的,甚至最后的军训汇报表演时打算让女生去走队列

要我说,最倒霉的就是那些被分到男生悲剧排的女生们了,明明是女生,却还不得不忍受男生的训练强度。

据说我们男生这一排应该算是独立排,也是尖刀排,即是说如果要打仗那就是第一波冲上去送死的,因此我们也自称为“去死去死排”。

“你们听着!既然我还没有吃饭,你们也就不许吃饭,和我一起在这站着!你们恨我吗?”

“恨!”

——当然恨!恨你妈当初为什么生下你这么个贱人。

“恨我妈”似乎相当满意,拊掌大笑,洋洋自得,其气焰极其嚣张。

从下午两点开始,一直在站军姿,就连稍息立正都没练习,那叫一个腰酸背痛腿抽筋。

这还算是轻的,最要命的是军训发的鞋。

那双破鞋从外面看鞋底似乎很厚,穿起来才发现居然连半厘米都不到,在水泥路上站了一下午军姿,脚后跟就已经疼得像要裂开一样,更别提以后踏步和正步了,我强烈怀疑这双鞋之所以偷工减料完全就是一桩企图让新时代社会主义大学生全部变成扁平足的阴谋。

就算这样,“恨我妈”还强硬规定必须穿军鞋,要不就不给我们签字通过,让我们明年再军训一年,其用心何其歹毒?

可见这大学的军训,和高中时那种小打小闹还不一样,这一训就是一下午,再加上身上的装备是闻名全球的“MADEINCHINA”产品,这一套负状态加华丽的连击挨下来以后基本上一个好端端的大老爷们就这么萎掉了。

这还不算完,晚上还需要继续军训。

我们的军训是早晨、上午、下午、晚上各集合一次,中间休息时间不超过四十分钟,加上用餐时间也不超过一个半小时,而从我们宿舍到集合地点一个来回就有四十多分钟,基本上这一整天就要早出晚归,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终日在集合地点附近徘徊了。

事实上,这里又一次体现了男女间的不平等。

对于三十五号楼的男生众而言,前往集合地点是趟遥远的征程,而对于住在十号楼的女生们来说,只要下楼就可以了——因为集合地点就在她们楼下,可以说这是一群空降部队的女伞兵。

又累又饿,头晕加肌肉酸疼,即便如此,“恨我妈”还没有立即放我们吃饭,而是整队小跑带到食堂,然后开始带着我们扯着嗓子嚎歌,不断地向往来于此的其他学院的队伍挑衅。

大多数教官都像看**一样看着我们,笑嘻嘻地走过,而有时赶上那些脾气不好的教官,就带着一帮学生兵和我们对练,看谁嚎的声音更大更难听。

被对方比回来,“恨我妈”当然不会服气,又叫我们唱回去,然后对方再唱回来,这就是一种循环,当拉歌衍变成了拉锯,这一下子时间就耽误的多了。

尽管我们可以说是怨声载道,但“恨我妈”的脸皮还不是一般的厚实,盯着全院400人的注视,就这么慢慢悠悠地踱着步,宛如一个蹩脚的指挥家,指挥者一只五音不全的乐队。

这么足足折腾了半个小时,“恨我妈”才被他战友拉去吃饭,而我么也得以迎来短暂的解放。

彻底没了回宿舍的兴致,我决定在食堂填饱肚子后立刻回集合地点那里静坐,等待晚上七点的又一次集合。

我还好说,毕竟从初中开始蝉联战神宝座至今已有六年,在走廊罚站,在座位上罚站,在操场罚站。。。。。。各种各样的罚站可以说我都经历过,但对于那些女生而言,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可以说,有些女生是互相搀扶着走进去的,这一点毫不夸张。

啧!!

都怨“恨我妈”耽误那么多时间,现在食堂里可以说是人满为患,几乎每张桌子旁边都有人在排队等着。

人挤人,人挤人。

这时候不要怪我没有发扬绅士风度,全校女生数量七倍于男生,这种时候我要是还谦让的话那岂不是要任由自己被无数女生活活踩死?而且不能怪我占人家便宜,这人口密度和沙丁鱼罐头似的,以我的身高一眼看去全都是女生黑溜溜的脑袋顶,那一个一个凶的死命往你怀里挤,毫不介意自己的敏感部位在我身上蹭来蹭去。

据说日本盛产********,看来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这里很可能会涌现出无数食堂之狼。

所以说啊,在你只顾着看眼前的事物时,却没发现自己早已成了别人眼中的美食,还是矜持点吧少女们!!为这么一口吃的也不至于这样。

双手把餐盘举过头,像蹚水一般从女人堆里游出来,我正准备去找杨沱和卡卡稀他们汇合,却不小心撞在了一个女生的身上。

“啊,对不起——”

“嗯。”

对于我的道歉,那个女生漫不经心地随口应了一声,看都没看我就打算继续挤到人堆里去。

然而,我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她惊了一下,随即皱着眉头挣扎起来:

“干什么!?你放手。。。。。。切,什么,原来是你啊!?”

妹妹一看见是我,立刻条件反射地摆出了一脸的鄙夷。

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我说,最近你的出现频率未免有点太高了吧?

“你不是说了不在食堂吃饭么?怎么了,不怕自己抽自己嘴巴么?”

我说。

妹妹瞥了我一眼,一脸不悦地撅起了嘴:

“教官规定必须在这里吃,肚子也蛮饿的。。。。。。和你什么关系?问这么多,你知不知道自己真的很烦耶!本来不得不参加这种军训就已经很麻烦了,在台湾女孩子根本不需要军训的,服役本来就是男生的事,为什么在这里要钱车这么多呢?不要理我,真是火大!”

啧,这家伙牢骚还真是多。

“好吧,您不食人间烟火,我们吃的都是猪食。既然那么嫌弃我们,那你索性就别吃了呗!反正吃了也只是浪费粮食。”

我随口甩出一句。

别看妹妹这样,其实从小到大都馋的要命,不止高档零食堆积如山,正餐时间更是一顿饭都不能饿着。

不过这家伙怎么吃也不会长胖,始终这么苗条,虽说这是让广大女生羡慕的体质,但姥姥姥爷总是感叹说给她吃什么好东西都不长肉,真是浪费粮食。

本来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可没想到就因为我这句话,妹妹这家伙居然僵住了,浑身关节都像锈死一样,生生定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不是吧?我的话至于让她有这么的大触动么?这家伙最近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这个年纪的女生心思真难懂,就连妹妹也一样,真不知道她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一路俯瞰着无数黑色的绿色的头顶,排开万千女人,像我这种于百花丛中穿行而目不斜视的境界,虽说不敢妄言堪比柳下惠坐怀不乱,却也称得上是一代谦谦君子了,当真是惭愧惭愧。

满眼尽是穿着绿军装的身影,要不是卡卡西眼尖,发现了正在四下徘徊的我,挥手把我叫了过去,恐怕我就得找个旮旯蹲着吃饭了。

有过集体生活的人想必都应该知道,食堂最拿手的大锅菜一定是土豆啊烧茄子啊之类的,因为大锅菜可以给土豆茄子过油,而自己家做菜也用这种方法的话无疑会很浪费,因此无法做出食堂这种特殊的香味来。

我和卡卡西还有杨沱三人吃饭总共用了不到五分钟,买上了一瓶矿泉水就开始向集合地点赶去,速度堪比竞走。

然后,就一直坐在便道牙子上耗时间,一帮大老爷们扯闲天。

要不说军训是很能促进人,大家都是被压迫的阶级兄弟,在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时,人们总会变得无比团结,一起抱怨学校,一起鄙视教官,然后很快就能发现许多共同语言,聊开以后基本上就算是熟人了。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到天津人贫嘴加扯淡的功力。

好多外地人来天津都对此相当的不适应,其中当然也包括河南的“卡卡西”、山东来的“猥琐”以及江西的“大牛逼”等人——从他们的外号来看,应该是已经和自己宿舍的人混熟了,才获得了各自的雅号吧。

不过,适应了以后,这些人也很快地加入到了扯皮的队伍中来——不过是身为旁听者而已。

可以说贫嘴可以使人享受快乐,更可以缓解学习的压力,这个一点也不夸张。

你可以说内容市井低俗,没有内涵,你大可以以一副文学家幽默家的嘴脸睨视这一切,抻着脖子说“我就是爱看憨豆爱看央视春晚的赵本山”,我们当然也不会以一个地方的片面文化要求全国人民的认同和接受。

所谓的贫嘴,这玩意讲究的就是一个心直口快反应敏捷,你再怎么有文化,想这样和大家一起制造语言文字的快乐还不一定做得到呢。

毕竟是从小听相声长大的,耳濡目染,每个天津人都多少有点贫嘴情结。

要是你说你看见哪个天津人不贫嘴,那家伙肯定就是装的。

男生自不必多说,属于不贫嘴就痒痒的难受的类型,一天不贫嘴,食无味眠难安,整个人抑郁憔悴地就像是大病了一场一样。

女生呢?则喜欢一边被逗得乐不可支一边装出一副娇嗔的样子斥一声“臭贫”——这自是对男生的一种肯定与褒扬,状似不屑一顾,实则像日本爱情动作片中的“依依啊”一样,口口声声说着不要,其实是欲擒故纵之计,怂恿你“继续继续”。

而且,在这种大环境和泛文化之下,你不贫嘴就会被别人认为是无趣的、不随和的,很难在一个社交圈里混好人缘,所以说呢,发展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文化,怎么发展?先和你周围人打成一片再说吧!

这么来说吧!大学男生一聊天,把聊天内容录下来都可以放到一场不怎么讲究的晚会上当一个群口相声来播,贫气嘴来每个人都是一个民间幽默家,可遗憾的是我们言语中搞笑的地方实在是多如牛毛,转瞬即忘,因此无法在这里呈现给各位,真是惭愧。

就在我又结识了不少人时,“恨我妈”突然出现,下令把我们带到了另一个集合地点,据说是因为之前在楼群里训练太过扰民,旁边就有一个硕博楼提出了抗议。

于是乎我们便一路南下,在快到南门,紧挨着校医院的一条狭窄小路上排开了阵势。

此处四野无人,属于那种死了人都得等半年才能发现的地方,偏僻的要命,昏黄的路灯也是一闪一闪,晃得人眼睛疼。

至于蚊子?呵呵,住过宿舍的人都知道秋天里的蚊子有多么生猛,更别提这地方多长时间也来不了一个活人,这些蚊子饿疯了一样,一只一只就跟神风突击队似的要血不要命,遮天蔽日成批涌来,只要抬起头来就能看见,每个人头顶上都缭绕起一股股壮观的白眼,诸如花露水风油精之类的生化武器对这群敌人竟似完全没有效果。

都说人类是屹立在食物链顶端的高级动物,但此刻我们完全就是来喂蚊子的,这小小一只连的部队被敌人的空军主力完全包围,我军寡不敌众,手无寸铁,认蚊宰割。

不过“恨我妈”倒是怡然自得,依旧是来回踱着步,悠闲地看着站军姿的我们,似乎丝毫不介意蚊子们贪婪的索取,窃以为其身上的泥垢恐怕已经结成了厚厚的防护层,就连能够轻易隔着袜子咬到脚的蚊子也无法穿透这层坚实的防护,一个个扫兴而归,把郁闷和不满发泄到无辜的我们身上。

“站这么久,累不累?蚊子那么多,咬不咬?”

“累!咬!”

“怎么样?恨不恨我?恨死我了吧?”

——卧槽!我弄死你的了——

当然,就算掐架我也不可能干的过这个比我矮了足足一头的家伙。

所以这种时刻是极其憋屈的,我的尊严一瞬间下降到了历史最低点。

不过,我被蚊子咬的还算是少的。

像某些长着一张嘲讽脸的哥们,比如住在隔壁的蒙古族兄弟阿帕噶,也就是杨沱最新交到的朋友,那脖子被咬的就跟噶斯特地貌似的,基本上就算是那种时刻面临着失血过多危险的可怜人。

一直折腾到九点半,可能是考虑到可持续发展理念,为了明天一大早更好地折腾我们,“恨我妈”终于还是惋惜地把我们放走了。

洗涮,脱衣,上床睡觉。

这一天下来,真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转天早晨六点就要集合,也就意味着我们必须五点多钟起床。

基本上,我们躺下去挨上枕头的瞬间,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对了,妹妹这家伙,不知道有没有被军训折腾的够呛呢——

这样想着,困意迅速袭来,我的意识沉入深海。

——总而言之,第一天的军训,就是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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