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所写很是简单。
不是什么晦涩难懂的古句,全都是些简单易读的俏皮话。
开头便这样写道:贫道我年幼时曾遇过一个糟老头,老头说我根骨清秀、道缘深厚,便送我一本名为《窍修》的古经,叫我好好修炼,将来肯定能修成活神仙,十岁时,我信了他;二十岁时,我终于修炼有成可以杀鸡宰羊;三十岁时,因修道修得走火入魔、妻儿全无、青黄不接、家徒四壁,于是我把当初那个送我古经的糟老头的坟墓给刨了。
坟里,我捞到一串铜钱和一个玉镯。
也算发了。
打那以后我就经常干起刨人祖坟的勾当,经常爬寡妇床。后来我把那份古经印成多份,卖给了无数个根骨清秀、道缘身后的小孩,坏事做尽后,我决定洗心革面、一心向道......于是就加入了某个修道门派,发现那里的修士都是傻X,于是我开始点化他们。
......
...
最后就送几句修道良言:窍修修得乃是玄窍,玄窍无在无不在。
书中省略的那部分,全都是被他骗来窍修的修士被祸害的详细过程,可折腾了好些年,无良道士还是没能弄懂玄窍到底指的是啥?久而久之,终于对那本古经死心,可能是作孽上瘾了,最后还是选择写下这样一本书。
说来也是讽刺,这本该被千刀万剐的书,如今却成为方麟的一线希望,说实在话,第一次看到这书的时候,方麟有种恨不得将这本书撕烂的冲动,强忍着看完后,实在是不得不感慨:“这人要真缺德起来,简直就是神鬼易辟,天下无敌。”
无良道士名字就叫李缺德。
方麟看到的那本破书中,关于窍修的东西就那么寥寥几句,很明显是抛砖引玉,想必这无良道士对窍修还没有死心。
且不论这窍修靠不靠谱。
单凭这本破书能被放在云藏阁,方麟就能肯定这不是夸夸而谈而是真有其事。事后,方麟还特地在历史类翻看很多历史类的古书,历史上确实有李缺德这号人物,九百年前曾多次出现过,祸害了不少年轻修士后便再次消声匿迹。
据说是仇家太多,有天被人堵了,给群殴致死。
方麟不相信这些鬼话,向来都是好人不长命,恶人遗千年,像李缺德这种穷凶极恶的混蛋不活个上千年,还真对不住他那个名字。就算无良道士真的走了,方麟也不着急,大不了找个良辰吉日,把他的坟给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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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宅门深似海,这句话说得果真没错,不说方家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单单方府层层叠叠的建筑群就已经够让人瞠目结舌,每座建筑都用道家玄理层层布置,森罗万象,玄妙莫测,
地理风水布置,方麟也只是略懂皮毛,像引龙、困龙、起龙...这种玄之又玄的地势,就完全看不出门道。
方麟沿途观看着方府的布置,隐约有种奇妙的感觉,好像这方府的十二殿,二十四阁,七十二厅,共同拱卫着一处名叫‘万道殿’的主殿,这种类似九龙拱珠的人为地理也算是常见,可十二殿,二十四阁,七十二厅合起来刚好一百零八数,一百零八又正好象征四季轮回,天长地久。这已经不是一般的风水地势了,这种地势往往需要非常强大的器物来压制。遇见这种地势,寻常‘地师’也得高楼仰止,不敢轻言,更不用说方麟这种门外汉。
传承千年的大世家,底蕴果然雄浑得可怕。
方麟头一次踏进万道殿,发现殿中的盘龙柱足足有一百零八根,雕刻着一百零八条巨龙,每条巨龙皆是栩栩如生,流露出一种威严、亘古、高高在上的气息,还有种血腥森冷的道韵,方麟一步步走向万道殿的中心,每一步都重如千钧,不单单是万道殿给他造成的压迫感,更多的是那位端坐在龙椅上,正在闭目养神的中年人所散发出来的气势。
“见过家主。”方麟行礼道。
中年人缓缓睁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听说你在半年前,就已经获得出入云藏阁的许可。”
方麟点头道:“是。”
“是思邈长老给你的特权?”中年人问道。
方麟点头道:“是。”
打一开始,方麟就不想跟他说太多的话,自跟他们家打交道以来,就没少在他手上吃过亏,方麟可是清清楚楚记得,第一次和他对话,只是多回答一句,就被扣了一顶以下犯上的帽子,发配到三百里外的牧场,养马三个月,期间他还把所有的马夫都遣走,并告诫方麟,三月内养死一头马,加罚一个月,因此方麟足足呆在牧场半年时间。
后来,又为他女儿妙音的事情。一顶无须有的大帽子又扣在他的头顶上,方麟又被发配到牧场,那年牧场飘起鹅毛大雪,冻得方麟浑身多处生疮,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期间要不是玄机三天两头来回跑,给他起火烧水,给他带来御冬的食物,恐怕他早就死在牧场里。也因这事,家主和他女儿差点反目成仇,算是赔了女儿又折兵,打那以后,妙音彻底当起胳膊往外拐的叛逆角色,对方麟是更加死心塌地,三天两头就往他的宅邸跑,没想到这种结果的家主,气到差点亲手击毙了方麟。
方麟冷漠的态度让中年人很是不爽。
他不悦道:“想知道家主有多大权力嘛?”
方麟直接回道:“不想。”
中年人冷笑道:“小崽子,哪容你想与不想,这事不是你说的算,今天我就告诉你,家主的权力有多大。”说完,冷冷对着方麟点出一指,一道迅疾的剑芒射在方麟的脚旁,脚旁的青石板被射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冒出袅袅黑烟。中年人半眯着眼睛道:“这认为这种权力,毫无理由的处死一名旁系子弟,需要经过长老阁的同意吗?”
望着那袅袅黑烟,方麟冒出阵阵冷汗,低声道:“不需要。”
刚才确实有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这是他第一次亲身感觉到家主的恐怖,瞬间就拿老管家与他做起比较,却发现若家主有心杀他,恐怕弹指间便足以取他性命,就算老管家在场也于事无补,也不是说老管家弱于他,只是保护一个人,往往比杀一个人难上很多倍,这道理方麟还是懂的。
接下来,气氛很是尴尬。
家主沉默良久后,疲惫叹息道:“罢了,同是方家人。”
听到这句话,方麟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尴尬的发现自己额头留着冷汗,内衣湿了过半,连他自己都没想到,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再次面对生死仍是这种感觉,果然只要是人,就都是怕死的,不怕死的不是傻子,就是活着必死还要痛苦,不过死过一次的方麟很是清楚,根本就没有活着比死还要痛苦的事情,也没有比劫后余生还要高兴的事情。
修道人追求的是长生,所以对死都很忌讳。
对修道者来说,若不是被逼到山穷水尽,自杀是一件非常难以想象的事情。
家主似乎没想这么简单就放过方麟,接着问道:“我问几个问题,希望你好好回答。”
“是。”家主临时转变的态度,让方麟很是疑惑。
家主问道:“何为道。”
方麟直言不讳道:“道是先天地生,从到未始有封。”
家主微微皱眉:“这是你自己领悟的?”
方麟点头回道:“是。”
家主有些不信,接着问道:“那何为天地?”
方麟回道:“天地与我幷生,万物与我为一。”
“好一个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合一,你倒是狂妄到极点。”家主冷声道:“不过狂妄也算是一种本事,最后我再问你个问题。”
“何为主仆。”
方麟不假思索便回道:“心中有主便有仆,心中无主便无仆。”
“好,很好,非常好。”
家主脸色很是精彩,连说三个好字,拂袖转身道:“你先回去准备,代表方家参加这一届的昆墟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