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冉冉东升,宫人们忍着悲色步入内殿,换下夜里的红烛宫灯。
病榻一旁的木樨,已经凋败,徒留一阵芳香。尔岚旋了身走出殿内欲要换些花来。
武凝烟依旧屏气凝神的坐在病榻之前,虽是一宿未阖眼仍是丝毫不敢疏忽的盯着太后,还有几个时辰,脉象虽是稳定,却迟迟不见起色,若是这几个时辰过去,太后还是不见醒来的话她也是不知该要如何应对了。
“皇上,早朝时间到了。”
尔岚手捧了一束新的木樨花,含笑提醒着祁连毓瑾。
祁连毓瑾一直盯着太后的病榻,全然将尔岚的话丢到了一边。
“若是太后醒了,见到你这样子,怕也是要再气一气的。”尔岚将木樨花换入花瓶中,语气仍是淡淡的。
屋内所有的人,皆是对尔岚的行为不解。更是弄不清楚她为何就是那么的有自信,太后一定会醒来。
“比起现在上早朝,我宁愿被骂一顿……”祁连毓瑾幽幽叹气。
他才是最该恨的那个人,他的一生,皆是被太后所打乱,她的母亲是太后所害,甚至他也曾九死一生。但是就是不知为何,当那个高高在上,高傲孤绝的人找到他,说是愿以皇位来换取她后半生的安宁的时候,他的心,更多的不是吃惊,而是钝痛。
他一直以为,那个被他称之为母后的女人,是蛇蝎之人。但那一瞬间,他明白了,他并非歹毒,而是比谁都想要活下去,因为想要活下去才会不择手段。
逼退后|宫三千佳丽,她手段说不出的毒辣,但若是回想无论她做些什么,却始终是向着邛国。亲身母亲的死,是他最不愿承受的事实,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生母是罪有应得。
是他的生母活生生的将她的孩子毒死腹中,原因竟是可笑的争宠。后|宫的争斗,向来是他所厌恶的,所她用计谋逼死生母的时候,他并没有多少的恨意,有的只是恐惧,他怕她会杀了他,为她的孩子报仇。然而她却没有。
她站在他的面前,告诉他。要以皇位换她的半生安宁。那一刻他的心痛了。他想,或许她才是最懂得在这宫中生存的人,却也是最软心肠最愚钝的那个,难道她不知道,他可以随时以一杯毒酒将她逼入黄泉吗?
她很精明,但是她也很傻。
干朝涉政,她的手腕,无不高明的令人赞叹。但也是因为如此,她独揽了所有的骂名。将一个清清白白的担子交给了他,让他做了邛国的明君。
如此的她,又怎么能够让人恨得起来。
当她在无数个夜,不顾身子微恙已经陪着他批阅奏折,教导他为君之道。她说,这些是他早就学会的,因为她的自私,却迟来了这么久,她说她对不住他。
因为她的自私,害他受了不少的苦。她说她一直把父皇的孩子当做自己的亲生骨肉,因为她享受过十月怀胎的辛酸与幸福,却从没有享受过齐人之乐。
她说,身为储君,最重要的就是开枝散叶,所以他应下了她为他张罗的婚事,却不想如此害得她……
“哀家要是没死,你是不是也打算将哀家气死啊?”虚弱的声音,隐忍的咳嗽声。
祁连毓瑾惊愕的抬头,眸中的热泪潆绕着,努力的忍着,不让它流出。但,最终还是没有压制住:“母后……”只是盈盈的一唤,便是哽咽的说不出任何话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尔岚丫头,木樨花太浓了些……”武凝烟将挣扎着起身的太后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倚在病榻上。
“我也觉得浓了些,我……这就去换……”尔岚的手甚至有些颤抖,努力的将花瓶放的平稳,将木樨花的枝桠拿了出来。
“先放着吧!倒是着浓郁引我回来的。”太后淡淡的笑着:“去早朝吧!哀家也清净一下。”
“放心吧!我会在这里守着太后,皇上与王爷都去早朝吧!王妃也是一夜未阖眼了,切还有一大家子要打理,这里交给我就好。”武凝烟诊过脉,放宽心的劝着珠帘前站着的那几个人。
尔岚经武凝烟这么一说,才是想起武凝析还在王府等着她的信儿,怕是也是一晚没睡吧!想至此便跪安回了府。祁连熠怀与祁连毓瑾一路乘着步撵前去朝阳殿早朝。
软轿刚刚落至府中,尔岚便将宫中带出来的锦盒递给了在门口候着的冬雪,她自己倒是急急忙忙的想着武凝析的院子跑去。
“王妃,王妃,等等我。”冬雪一路追在后头,她是想提醒尔岚武凝析在正院等着她呢,但无奈尔岚着实跑得仓促。
“侧……侧……王妃在正院。”冬雪追的上气不接下气。一手抱着锦盒一首叉着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怎么不早说。”尔岚也是跑了累了,有些埋怨的看着冬雪。
“您下了软轿就跑,要不是看着您跑得方向像是去偏院,我哪里知道您要去哪啊!”
“就你嘴贫!!”尔岚说不过冬雪,转身便是想着自己的院子走去:“对了,你先把这个给我收好,放在我我屋里去。”尔岚有些不放心的吩咐着冬雪,务必护好了这个锦盒。
“知道了,您快去吧!我还能独吞您的盒子不成。”
正院,经过昨天的一场秋雨后,这院子里能凋谢的也都凋谢的拆不多了,这场景委实是凄凉了些。改天还是要跟祁连熠怀商量一下,由宫中移些木樨来。
“可算是回来了。”还未等尔岚走进屋里,武凝析就迫不及待的由房里走了出来,双眼微红,看来果真是一夜未睡。
“看来,你还算是有良心的。”尔岚趁机偷揶武凝析。
“你倒是别打马虎眼,一会您使劲埋汰我还不行嘛。快说说,我家姐到底是咋了,是不是被皇上关起来了?”武凝析着实是着急,无论是如何打探,就是寻不到武凝烟的消息,她是怕武凝烟被皇后害死了,或是皇上一气之下将武凝烟关了起来……
“别慌了,什么事都没有。武凝烟好端端的在太后的寝宫呢,只是为了保护太后只能将消息封闭了,你可以安心的去睡了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