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曦在小厨房里瞎忙活了一阵子,心神却始终不宁,以至于,不是打碎了醋瓶就是摔坏了瓷碗,后来索性什么也不干,呆坐在那里半宿,也没停滞自己乱想的兆头。不是想想三皇子,就是合计合计长皇子,可在自己心里最最痴迷的莫过于那幅字画,欲刚亦刚,欲弯亦弯娟秀的字体,仿佛在通告,在这个偌大的皇宫里,至少还有这么一个人,肯默默的付出真心。就算,这个人的影像,在自己心里也是无比的重要,却也丝毫不影响她对这个人的赞扬之情,心底里没有一丝醋意。
第二日,洛曦起来的很早,或者说她躺下的很晚,一直都迷迷糊糊的没有正经睡。一丝困意刚刚来袭,外面敲锣打鼓不知何故。她住的屋子距离小厨房很近,而厨房虽然不是正中的位置,也算不上特别的偏僻,这么大的动静能听的到也绝非偶然。
推开房门,却看到5、6个太监进进出出,吃力的抬着大箱子,朝三皇子的住处而去。听说,这是昨夜,皇上大寿一时兴起御赐给三皇子的礼物。洛曦不禁哀叹起来,讨皇帝欢心的明明是长皇子,可他分明没有捞到半点好处,这不看时机送‘错’礼物的三皇子,却大摇大摆的受到这么多的好处。看来,这个万历皇子手里的一碗水,可真的没端平啊。
洛曦对这些东西没多大兴趣,倚在门框上看了一会儿,便欲去小厨房收拾些吃食。皇子虽然回来的晚,可自己的肚子也不能糊弄呀。
“幺!这大早晨的打打闹闹想必是惊动了洛曦姑娘了,老奴在这里给您陪个不是。”说罢,高诺歇着身子,朝洛曦走了过来。
“高公公,看您说的,能侍候皇子是奴婢的荣幸,怎么还能怪罪。”洛曦奴了奴身子,朝高诺轻轻施了一礼。虽然,他不了解这个公公,与他交往也不深,但应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的。更何况,高诺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来呢,今日对自己这般有礼相待,恐怕不是有所求,便是皇帝那边又有了对自己有利的新动向。他们这帮人的鼻子,向来,比最厉害的猎狗还要灵敏。
“呵呵。”高公公咕哝了一下喉咙,发出一丝难听的笑声,面带喜色的说道:“洛曦姑娘真会说话,老奴也不想大早晨的就这般招呼来招呼去的。可老奴也只是个奴才,还不呆乖乖听主人的,陛下要奴才给三皇子送些东西过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呀。”高诺脸上笑容依旧看,只是语气不觉间多了几丝无奈。
洛曦不置可否,微微一笑,不管两人的立场如何不同,最起码在这个观点上是可以取得共鸣的。想起昨夜,高诺不知何缘由,竟然‘帮’长皇子说起话来了,洛曦心里对他,便少了一份倦意。虽然,这个奴才在**一向以对万历的忠心和对郑贵妃的顺心而出名,郑贵妃给他的好处,以及他潜移默化中为郑贵妃做的那些事,都不能用简单的数字计算,一切都成为**效仿的榜样,以及某些人见风使舵的风向标。
也许,昨夜的高诺料定长皇子耍不出什么花样,才故意使那么一招,看似卖长皇子一个人情,其实里面不定包涵了多少郑贵妃的‘良苦用心’。可算算日子,长皇子被立为太子一事,也就发生在明年而已,如果这件事情不是偶然,必然的成分大一些,那么外朝大臣定然是出了不少力气,或许是高诺嗅到了什么气息,把风向一到,心中的算盘不知不觉间已经偏向了长皇子。
洛曦皱了皱眉头,面对这两种情况的发生,她早有准备,却也没了准备。按道理说,长皇子如何,三皇子怎样,都应该与她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宫女,没有多大联系才对。可在她心里,却不知不觉冒出了许许多多的奇怪的想法,以至于高诺向她辞行都没听清楚。
“奴婢,恭送高公公。”洛曦慌忙弓了弓身子。
“呵呵,不必了。”高公公已经转身,却好似又想起什么,再次回转过身子,叮嘱了一句道:“皇上知道长皇子爱喝茶,特意命人从乾清宫,带来了云南普洱,听说洛曦姑娘,煮茶也是把好手,有空可多与长皇子煮茶散心才好。”
洛曦微微一笑,并不作声,恭敬的把高诺送走,心里却不断的盘算着,既然高诺对张皇子的态度有180度的转变,万历又有关心他的苗头,是否表示一切都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呢。
手里拿着高诺刚刚给自己的茶,这茶包装精细,但凡普洱当属云南产地质量不错,反复推敲几遍,不禁又狐疑起来,这茶明明是万历赐给长皇子的,为何高诺要把这东西送到自己手里呢?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煮茶出名,好让多煮几次给长皇子解闷?可是,洛曦清楚的记得,自打来到明朝以后,除了做几个小菜,搞点饮料,耍点小聪明以博万历欢心以外,至于煮茶并无插手过啊?
这一切的一切,看似简单,却又如无底的空洞,让人摸不出个方向。
洛曦看了半天,自己身上又没什么事,对于风向的突然改变,决定找长皇子提示一下。刚迈出步伐,却看到三皇子一脸得意的走了出来。她和他没什么可说,于是洛曦只好停在那里,找个有花有树挡着的位置坐了下来。
三皇子看起来脸色不错,早上起来,没等到万历的怪罪,反倒是拿到了一大堆的礼物,知道是昨夜母亲的功劳,也不禁得意起来。身边跟着他的舅舅郑国泰,一脸横肉,露出难堪的大黄牙,符合的笑着,别提有多恶心人了。“看来沈尚书那边确实是有动作了。这些,外朝大臣,当真烦人的很,父皇欲立谁为太子,是我们皇家自己的家事,那里用得着,他们这些碍眼的参合。真拿自己当回事了,还不是父皇那天心情不顺,一句话就卷铺盖走人的主儿。”
“他们这些人呀,真拿自己当盘菜了,前两年闹的才凶呢,王首辅不就是因为这事走的吗?偏偏,这些人死性子,一根筋,一不怕死,二不怕得罪人;因争国本的事,都走了那么多人了,还一个劲的往宫里送折子呢。”郑国泰对于这些外朝大臣的行为很不理解,他们做的这些事不仅得不到好处,有时运不济的,反倒命都有可能被搭上,还不依不闹的要立长皇子呢。郑国泰是个贪生怕死,又好财贪心之人,没有好处的事他不做,伤及性命之事他更不会去做。所以,外朝大臣的无私,在他眼里也是‘傻’的代名词吧。
‘王首辅?’洛曦模糊的记起,这个郑国泰嘴里的王首辅,就是大名鼎鼎的王锡爵,在整个明朝的历史里,作为首辅的他虽然算不上顶尖的英明,却也是个遇事不糊涂的主。洛曦记得,史书所写,王锡爵确实是因为争国本一事而引起众怒的,可见长皇子一生路有多艰辛。
“这帮大臣,别人怕他们,爷才不怕呢?你看看今个儿父皇赐给的这些个礼物,随便拿出去一个都能让朱常洛红瞎眼睛。”三皇子不屑一顾,当然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可是,可是,”郑国泰显然有些踌躇,吐吐吞吞的不敢说话。
“舅舅,有话直说好了。看到在我面前还要隐瞒。”三皇子有些不满,语气倒还是温和。
“听说,听说,今日皇上赐了一些普洱茶,给长皇子。”郑国泰终于说出,心里却是大大的吐了一口气。
“他?给他?”三皇子有些不信,长这么大,他似乎从来没听说过万里赐物给长皇子,他这个受气包的大哥。
“不知道风向是不是要变了?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郑国泰喃喃自语,却也是担心的很。
“哼,舅舅你说的是什么话,长别人之气,灭自己威风。你难道是个傻子吗,难道不知道。。。”三皇子还未说完,嘴里却停了下来。
洛曦透过花枝,顺着三皇子的目光,看到长皇子正一脸和气的与高诺,悠闲的走在一起,仿佛在闲谈些什么开心的事情。
‘也许,风向真的开始变了。’洛曦心里悠悠的说了一句,却始终不肯动弹一下,去给长皇子或者是三皇子请安。现在的她宁愿,安静的呆在这里。却睁着眼睛又看到,沈一贯正朝着长皇子走去,虽然从脸上辨别不出什么,可是洛曦似乎能感觉到,这位以后大明朝下一任首辅,心里却是洋溢的很。
“高诺?是不是风向真的变了?”郑国泰不由的自问了一句。
“说什么呢?舅舅,难道这就是你应该说的话吗?我倒要看看,一个走狗,一个讨嫌的外臣,能做出什么事来。”三皇子愤愤的说道。
“可是,可是,高诺不是我们这边的人吗?”郑国泰一脸疑惑,倒是蠢的可以。
“你说风向变了,既然变了,他还是朋友吗?试问在这个皇宫里究竟有几人是真朋友?”三皇子冷冷的问道。
洛曦听着,不禁打起寒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