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卓一边偷偷摸摸的潜出丹房,心中暗暗整理这半天来所见的千头万绪。
到目前为止,这小小的回龙观,已经汇集了四拨人马。除了钟家小姐不知所为何事之外,其他三拨人都和孙卓照了面。孙卓、祝英齐和马管家一前一后,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阻挠祝蔡联姻。以“朱大哥”为首的那两个江湖豪杰,则是为了追杀马管事而来,现正在回龙观后门埋伏。
要不要提醒马管事,让他不要走后门下山?孙卓回到这个时代,第一件事就是被马管事陷害,差点背了黑锅。眼前正是报仇的大好机会。但如果任由他被“朱大哥”干掉,惊动了孙道长这神棍,祝英齐的计策难免要泡汤,祝英台就会被嫁到蔡家去。如果祝英台早早嫁了人,就不会遇到梁山伯,也就没有了千古传唱的《梁祝》的故事。
想到这里,孙卓忽然觉得背后丝丝发凉,一股惧意从心中升起。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不经意间,已经卷入了历史大潮当中。此刻自己的决定,将会影响整件事的结果。如果只单单影响了这事件还好说,后世只不过少了一个传说而已。但以后,是否还会卷入更大的事件当中?
孙卓越想心里越混乱,恍恍惚惚的也望了藏匿行迹。幸好因为钟家小姐的离去,孙道长带着观内大小道士到殿前去挽留,他才一路无阻回到墙边的花丛中。
他见那两个臭道士还没醒来,也懒得搭理,顺着墙又爬出去观外。
“算了!祝英齐够朋友,我也不能太不讲义气。反正今天过后,我就可以带着两锭黄金,远走高飞,找个地方躲起来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当为了这两锭金,做一回好人吧。”想通之后,孙卓顿时轻松了许多。他从大树跳下,将湿透的外衫脱下,直向埋伏马管事的那两人大步走去。
孙卓沿着山路走了一段,来到路窄林密之处,估摸着那两人正在此埋伏,于是钻入林中,提起嗓子大声喊道:“朱大哥和寄奴兄弟,能否现身相见。小弟孙卓,有要紧事和你们商量。”
他喊了几声却没见回音,心中暗暗着急。马管事眼看就要从回龙观出来,若让三个人碰上面,更说不清了。于是咬了咬牙,又喊道:“我知道你们要杀祝家的马荣马管事。其实我和他也有仇,不如大家一起出来商议商议如何?”
他又等了半晌,仍不见回音,正想往别处找时,却听侧上方一个少年声音响起。
“朱大哥,横竖他已经知道了咱们的计划,不如先听听他有什么话要说。”
孙卓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只见两人从树上跳了下来,正是“朱大哥”和“小寄奴”。于是张开双手举过头顶,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道:“两位兄弟不要紧张!我不会武功,也没带兵器,你们大可以放心。咱们借一步说话?”
那朱大哥被他撞破了计谋,心里很是不爽,哼了一声,携着小寄奴朝树林深处走去。孙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举着双手也不说话,安静地跟在后面。
不多时,三人已经远离山路,来到一堆乱石旁。小寄奴回过头来,笑道:“就算你带着兵器,也打不过咱们俩。快把手放下吧,老举着也不嫌丢人?”
孙卓从第一次见到这小寄奴起,就心生好感,于是也不和他客气,大步过去,伸手做了个握手的姿势。
寄奴哪里见过这种西方礼节,愣道:“你这是……”
孙卓道:“在我的老家,好朋友之间见面,都要握个手。来,咱们也握一个。”说着,握起他的小手,热情的摇了一摇。然后转过身,也要和朱大哥握手。
朱大哥盯着他,抱胸不动,道:“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耽误了我们的大事。”
孙卓摊了摊手,找了块石头坐下,心里将马管事刚才所说的话又过了一遍,脸色一肃,缓缓道:“据我所知,你曾是桓冲军中将士,这趟是来上虞探亲,对不对?你要杀祝家的管事马荣,是为了帮表妹报仇,对不对?”
那朱大哥脸色大变,向前逼了一步,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将我打探的如此清楚。”
孙卓挺起胸膛,道:“马荣和上虞县令同穿一条裤子,早将你们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你们今天就算能伏杀马荣,但得罪了士族,从此以后也要被官兵追捕,亡命天涯。而马荣的侄子,亦会马上被无罪释放。以后再想让他赔命,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他说得煞有其事,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其实只不过是根据刚才在大水缸中听到的只字片语,进行推测而已。说完之后,他装作一切已在掌控之中,目光坚定,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两人。
朱大哥越听越怒,双拳紧握,青筋暴起,脸色渐渐变成铁青色。其实孙卓分析得一点没错,事实确是如此。
原来这朱大哥本名朱佑石,曾是桓温麾下的下层将领。自从桓温死后,他的弟弟桓冲接掌桓家大权,出任扬、豫二州刺史。在接掌权印的过程中,亦对桓温留下的旧部进行甄别,安插更多的亲信力量。朱佑石在桓冲麾下不得重用,于是卸甲还乡,前来上虞投靠娘舅。
哪知还没来到上虞,娘舅全家已经尽数被害死。他的表妹自缢前,留下遗书指全家尽是被马荣的侄子马大义所害。上虞县令与马荣同气连枝,当然是左推右推,将案情无限押后。朱佑石无奈之下,唯有想出刺杀马荣这个法子来。
依孙卓所做的分析,他们就算杀了马荣,也不过是干掉帮凶而已。马大义不但不能伏诛,反而名正言顺的逍遥法外,让他怎能不憋气窝火?
孙卓看着朱佑石脸色,已知道自己分析无误,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接着道:“所以咱们今天不如先放他一马,等想好计策之后再动手不迟。想那马荣只不过是一个下人而已,全仗着祝家的势力,才敢如此猖狂。要扳倒他,也不是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