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揉了揉肩部的酸痛,“昨日睡得晚了些,许是有些着凉,总觉得酸酸的,没什么精神。”
偌菀扶了苏瑶起身,在紫檀木雕海棠花的妆台前坐定,“小主您不过才睡了两个时辰,昨儿送太后娘娘回了慈安宫,您回水云涧的时候都四更天了。”
苏瑶叹了口气,接过偌菀递过来的薄荷水在口中含了含,吐入一旁的缠枝花卉青釉痰盂中,“虽然涵妃不能再生育了,好在小皇子与她的性命无忧了,噢,不,现如今已经是皇贵妃了。”苏瑶嘴角含着笑意,在春日朝阳的映照下,如花初绽,“没想到一向不理世事的太后会出面,而且一出面就晋了涵妃姐姐的位份,即便是皇上,大概也不能一下子将涵妃晋到皇贵妃呢。”
偌菀用浸过金缕梅花汁的帕子给苏瑶拭了面,“奴婢瞧着皇贵妃晋位,比您自己晋位还要高兴,说起来,您也是连越三级呢,总算是超过对面芦花轩那位了,咱们再也不用看她们趾高气昂的了。”
金缕梅花汁的芳香渗入肌肤中,清新的味道在苏瑶鼻尖散漫开来,使得苏瑶的疲惫减少了些,“这话儿可不能随便说,让别人听了,难免说咱们水云涧的人轻狂。”
“奴婢也就是在咱们宫里说一说,图个喜庆乐呵,您不知道咱们宫里服侍的,知道您晋位的消息,有多高兴,小杰子就差在院子里烧香拜佛了呢。”偌菀笑着给苏瑶匀了面。
“嗯,说起来也是我疏忽了,你一会儿子去库里拿些银子,每人都多发一月月例,算是咱们宫里庆祝了,只是莫要对外宣扬,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苏瑶自己拿了螺子黛细细描画了,挑眉道“我今日还要去慈安宫侍奉太后,素淡些就好,免得冲撞了太后。”苏瑶对太后很是仰慕,那样一个女子,任谁怕是也做不到她那样的高度了,能在其身边侍候,真真是极难得的机会。
偌菀看着苏瑶难得开心的笑容,迟疑道“今儿早些时候,芦花轩的玉坠送了帖子来,说是颜芬仪在沁欣亭设宴,想要邀您一聚。”
“哦?”苏瑶敛了喜色,一抹愁云又平添在眉间,“我这次晋位实属突然,怕是又是一场麻烦。”
偌菀见苏瑶愁云密布的样子,边梳着发髻边道“小主若是嫌麻烦,奴婢就帮您推了,一则皇贵妃那儿还在月子里,这两日怕是清醒的时候少;二则太后钦点您去跟前伺候,您就是推脱没有功夫,谅那颜芬仪也不能说些什么?”
“不!”苏瑶在唇间点上淡淡的口脂,抿了抿唇,神色坚定道“往日里我常常说蕙昭仪一味的懦弱隐忍,如今这话儿要说给我自己听了,你只看皇贵妃这次,若不是因着我会医术,又有备好了的催产保命丸药,不止皇贵妃与小皇子会双双殒命,皇上也会觉得皇贵妃之死是其自身忧思,挂念蔚将军之故,可见皇后的计谋有多深,这样步步算计的如此精准。”
偌菀在旁听着,也觉得皇后的计策实在完美,若不是苏瑶在茗熙宫出现,必会让皇后如意的,心内后怕非常,“周家的人心肠歹毒,做事狠辣,小主该处处小心才是。”偌菀旋即想到太后,“说起来太后也是周家人,若不是太后,周家也不会从小小官员成为京城内首屈一指的周府,太后昨晚虽有心看顾皇贵妃与小主您,可难保日后不会为了周家,为了皇后,对皇贵妃与小主下手。”
“太后不会的。”苏瑶递给偌菀茉莉花油,任偌菀在其发间轻抹,清丽雅致的朝云近香髻便挽好了,“太后若是有心要帮衬着皇后,昨日只需要不出现便好了,反正太后不理六宫事务已经许久了,太后不出现,没有人会说什么。可偏偏太后昨日出现了,不仅帮了皇贵妃,还帮了我这个在后·宫中名不见经传的小小贵人,最重要的是太后虽然未明说,但皇上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然表明,日后皇后处理六宫事务都要与太后相商,这无疑是要削弱皇后的权利,一旦皇贵妃身子康复,也是要与皇后共同协理六宫的。”
“那依小主的意思,太后是一定不会像皇后那样找皇贵妃与小主的麻烦了?可太后与皇后论起来是姑侄关系,太后即便是不帮衬皇后娘娘,也不必胳膊肘向外拐,帮助与皇后对立的皇贵妃与小主您啊?”偌菀依旧不放心道。
苏瑶在妆匣里挑着发钗,拿了一支沁蓝色琉璃兰花流苏簪,在发髻上簪了,临镜自照,朝阳初生,映得淡蓝色的流光在苏瑶米白色的雪锻小袄上,衬得格外清新素雅,“我也想不明白为何太后会这样做,但依昨日的情形看,皇后要留在茗熙宫照顾皇贵妃,说的好听,估计是想要趁着昨日皇贵妃昏迷,暗下黑手,我当时也暗暗捏了把汗,生怕皇贵妃一个不小心被皇后暗害了去,可太后只一句将王太医与李太医安置在慈安宫,皇后便安安份份的回了储宁宫,而且太后还留了那王,李两位太医的性命。这明摆着就是拿捏着皇后的把柄,一旦皇后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如太后的心意,这王,李两位太医就是太后的筹码。你说若太后有心帮皇后,不是早早就将那两个太医撵出宫去,或是赐死了吗?”
“小主分析的也有道理,他们两位太医没有救治皇贵妃,害得皇贵妃危在旦夕,即便是杖毙也是可能的,这在宫中有不少的先例,不知道多少位太医就因为治不好主子的病被赐死的,可太后却将他们二人要去了慈安宫,保了他二人性命,这实在有违常理。”偌菀从樟木箱子里,挑了一件淡蓝色素面的袄裙,衣领与袖口都细细的衲了细碎的琉璃珠子,阳光洒上去,如水波流动,甚是精美。
“太后那里暂时无需担心,至于颜芬仪那里你好好打听一下,她还请了谁,都谁应了要去赴宴,等我从慈安宫回来,再过去也不迟,只是心里要有个底,筵无好筵,颜芬仪定是来惹麻烦的,咱们这次只能见招拆招了。”苏瑶边套着外裳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