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小主并未让苏瑶等太久,第二日晨起芷兰便趁梳妆的时候告知于她,涵小主在午膳后煮茶相待。
苏瑶好心情的命偌菀拿了新裁制的衣衫来。下着水绿色锦缎高腰月华裙,裙摆绣朵朵白莲花瓣,腰间饰以银边白色纱带,垂下几缕宫绦,外罩雪色密纱银丝绣莲瓣暗纹长袍,只在阳光下,隐隐闪耀,长发半束,发髻以一攒银丝镶玉簪固定,在额前饰以雪色流苏,耳上坠一银制流水纹耳饰,手腕上带翠色玉镯,通透泛着温柔的光泽,脸上略施粉黛。苏瑶眼见镜中,容颜清秀,缓步移动,似白莲于荷叶间游走,满意一笑,夸赞道“偌菀的手艺果真难得,绣的似真的一般,让我舍不得移步,生怕踩坏了一地的白莲!”
偌菀在旁忙道“小主谬赞了”,芷兰在一旁也夸赞道“难为偌菀,赶了几天工,这手艺怕是连绣房的绣女们都要拜你为师了,奴婢瞧着可不比翠轩的手艺差!”
听得这一句,苏瑶转头看向偌菀,这样的绣工与手艺确实跟翠轩有的比了,尤其是偌菀的配色与花样儿,绝对比翠轩所裁制的要大气许多。人们常说字如其人,对于这些宫婢来说,不若说衣如其人。翠轩肚量狭小,目光短浅,只能看到眼前的一点儿蝇头小利,所以她裁制的衣衫虽精致,却处处透着小家子气,苏瑶初入宫的时候穿起来是符合身份的,小家碧玉。可如今在苏瑶圣宠的情形下,却是不合时宜的,被人轻贱不说,怕是皇后也会觉得落了皇家体面。再看偌菀裁制的这一身,低调的华丽,既符合身份,又不过分张扬。
苏瑶不由得对偌菀刮目相看起来,偌菀是芷兰提上来的,又是自己用了心计入得水云涧,若说苏瑶待她同茜攸一模一样,那是不可能的,很多事情虽不避讳她,但在小事上到底不同一些。偌菀却是个不骄不躁的,该做什么做什么,这样的丫头,难怪芷兰另眼相看。
苏瑶拿了妆台上的一对银质兰花耳饰,道“这一对耳饰是内务府在我初入宫的时候送来的,虽没有配上珠宝物拾,但难得做得精致用心,看起来像真的似的,偌菀便拿去用吧!”
偌菀福一福身道“偌菀能为小主做些事情,是偌菀的福分,见芷兰,芸舒,茜攸忙里忙外的,偌菀都帮不上忙,羞愧的紧,哪里敢要小主的赏!”
苏瑶笑着将那对耳饰塞到偌菀手中,嗔怪道“你拿着便是了,你看看她们几个,拿我的东西什么时候推辞过?”说着笑打量周围的一圈宫人。
芷兰上前笑着道“以后有你忙的了,咱们宫里所有人的衣服怕是都要你这双巧手缝制了!”偌菀这才应了。
苏瑶观偌菀的表现,思及昨日陈云说过的,颜嫔宫里的玉坠来找过偌菀,便没再多言,总要让偌菀有所选择,若不是她身边的人,她强留也没用。
午膳后,将一众人等都打发了。芸舒守在殿外廊下绣花样。芷兰带着苏瑶一人避过前殿,特意从后堂穿出,走角门出了水云涧是一僻静小路,隐秘在竹林中很是不易发现,苏瑶沿鹅卵石铺就的小路缓步而行,及至一处豁然开朗,不同于竹林的深绿,小路两旁种植海棠,颜色嫣红,香味弥漫,再走过去便是一小小院落,古朴宁静,似深山古刹般静谧。
芷兰上前轻叩门扉三下,只觉得静谧的空气中,沉稳的声音响起,使这个小院仿佛从水墨画中走出来一般,终于真实存在着。院中有悉悉索索的声响响起,苏瑶与芷兰屏息等待,终于门“吱”一声打开,一个穿墨绿宫装瓜子脸的宫女上前见礼道“苏小主请,我家小主恭候多时了。”
苏瑶没有推辞,径直向里走去。只见一女子端立在廊下,梳望仙髻,额前垂一喜凤吐丝攒八宝金步摇,着一艳粉色长裙,腰间也仅饰雪色纱带,细观其颜色,柳叶细眉,丹凤眼,腮若新荔,唇不点而红,风姿绰约,非一般妃嫔可比,苏瑶心念道,难怪皇上那么喜欢她,宁为她建造这样一个小院落,帮她除去深宫内的尔虞我诈,创立专属于他们二人的自由天地,当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苏瑶上前福了福身,涵小主一把拉住她,诚恳道“合该我向你赔礼道歉才是,你这般不是要折煞我吗?”
苏瑶忙道“瑶儿不敢。”
涵小主身旁的宫女芷梅适时上前道“两位小主有话入内堂说吧,这初冬的天气怪冷的,冻坏了身子可不好了。”
涵小主这才道“是我的不是,只顾着要向你赔礼的,先进去再说吧!”说完亲自掀了锦帘请苏瑶入内。
涵小主亲自煮了茶,递给苏瑶,旋即垂首诚恳道“苏妹妹此来该是将事情想通透了,我也无需再隐瞒,一切都是我过于自私所致,劳苏妹妹受这番委屈,我心中着实愧疚至极,所以无论苏妹妹如何抉择,我都不会有半分埋怨。”
苏瑶沉默了片刻,来这里之前,她觉得她有很多话要说、要问,为什么会选中她,为什么要她承受这虚假的圣宠,为什么要她去替涵小主挡下所有的明枪暗箭,为什么要她去怀那根本不存在的龙嗣。可在见了涵小主之后,苏瑶却一句话都问不出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她一个家世卑微,在宫中无丝毫倚仗的最末品更衣被分派到了她曾经居住过的水云涧。苏瑶无从选择,涵小主又何尝有的选?
苏瑶默不作声的,将涵小主的手腕安放在桌上,细细探起脉来,良久,平静道“涵姐姐已然孕三月,确实不能再等了。”
“你竟通晓医理?”涵小主惊诧万分,旋即才道“难怪你早早的便知晓了这一切。”
苏瑶点头,算是认了,“今日我来,是有些事情想问清楚涵姐姐的意思!”
“但说无妨!”涵小主注视着苏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