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温暖的怀抱,这样慈爱的夫人!我才知自己太过痴了,一个做丫头的,哪里有资格这样的伤心,这个样子在别人眼里,不免太过轻狂了,我这是要把自已置于何地的?
我连忙稳住心神,再贪恋了一下这个让我留恋的怀抱,把身子坐得正了,谢过夫人,又看了提醒我的青梅一眼,尽管什么也看不见,在心里对她暗暗地谢了,摸了摸手上,刚才不知怎样,就塞进嘴里咬破了皮,一股痛意袭来,倒让我的眼睛回复了清明。
耳听得外面的雨声越发的响了,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冷见不进地灌进车里,无法点起光亮,一团的漆黑。
听得车箱内一遍沉寂,我不知我们一行人是选择了哪条路,也不知这是到了那里,又想起那个带路的孟老爷爷,这样恶劣的天气,他老人家还是跟着我们吗?心里各样的想法,如一团乱麻一般,无从理起。
黑暗中突然有一只手握了过来,我以为是青梅,赶紧反向握住,再用力捏了一捏,让其放心的样子。
马车突然一震,停了下来,就见有火把上前照亮,紧接着就有人来禀道:“夫人!雨太大了,前头有一座小庙,老爷的意思,天已太晚,全家不如就此休息一夜,至天明才好打算。”
满车的人都忙乱起来,有要收拾东西的,有要扶着主子下车的,在微弱的火光下,我突然发现,被我紧紧拉着的那只手,竟然是紫荆的,我不由愣住了,呆呆地盯了她瞧,但见她歉然地对我一笑,已和夫人下得车去。
“快!你拿这个!”一床厚棉被青梅塞进我的手里,我一边搂着下车,一边思衬,为什么是紫荆?她不是一直不理我了的?是她想通了?还是……正想着,脚下一歪,差点扭了脚脖子,有雨水浸入鞋子,脚下的冰冷让我暗骂自己,仔细看了看周围,黑暗中依稀能见模糊的山野,看来,我们一行人选择的还是孟爷爷指的那条小路了,以后大家有得苦头吃了,今夜还能找到一个小庙容身,但后面的日子呢?
在这林间的小庙,条件又能好到那里?庙门都没有了,窗格子都很破烂,阵阵冷风无阻挡地灌进来,中间一尊泥菩萨,也破得不成样子,地上是一堆堆的烂草,散发出阵阵怪味。
庙中间生起一个火堆,下人开始收拾起地下来,这地上,便是一大家子今夜的休息之处。
夫人被我们扶着进门,一时母亲和傅老师她们也进得庙来,夫人连忙命人请过来,几个妇人对着那简陋的泥菩萨,并立在前,恭恭敬敬地行下礼去。
夫人双掌合十,嘴里念念有辞,不知在祷告些什么,众人不敢打扰,手脚俱轻轻的,这么多的人齐聚一堂,有人在收拾衣被,有人开始烧火做饭,不可避免地要发出各种刺耳的声音,但在这破败的小庙里,气氛凝重得很,压得人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有人在想法从小庙的中间拉了绳子,就用脱下的雨披及衣物从中隔开,一边让女人容身,一边供男人歇宿,丫头和几个年轻小姐,见这般的简陋,羞恼不已,但也知条件如此,再也无法,只选些更靠边的地面,辅上棉被,坐下歇息。
晚饭是简单的水煮干粮,咽下去不知是什么味道,但冻饿之下无人抱怨,都胡乱的用了。服侍好主子歇息,再把我们丫头的被面铺到主子的旁边,挤挤挨挨,好容易都躺了下来,我与青梅在一起,互相揉了揉酸痛的肩背,苦笑着对望了几眼,才要闭眼,就听有人在隔帘那边喊道:“向夫人通报,老爷让派一个主事的妈妈及一个得力的丫头,去那边议事!”
也不用再通报了,这样小的地方,又这样大的声音,人人都听见了,我们都坐起身来,就听夫人说道:“就是冯妈和……红叶吧!快些过去,商量好事情,也好早些歇息。”
得,再累也躺不得了,我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起得身来,先低声问向夫人,有没有什么话要吩咐的,夫人懒懒地抬了抬手,道一切由我们自己做主,在那些个又羡慕又有些幸灾乐祸的目光里,拉上冯妈,向那边过去。
那边都是些男子,气味便没有我们那边好,火光下我极力忍住要捂住鼻口的冲动,只好忍着那几十双好奇的探寻目光,大大方方地向老爷面前走去。
“是红叶过来了,难为你小小年纪,你们夫人倒是看重你!”老爷的声音有些哑着,惊异中带着一丝了然说道,老爷的形容不整,还好精神算是不错,我才要谦让几句,老爷摆一摆手,压下我涌到嘴边的话,再说道:“罢了,就是你了,说说你们那边的情况吧!”
这么笼统的问话!那我要怎样说呢?我低了头,稍稍组织一下语言,旁边却有一人急了,以为我是人多胆怯,伸过手来要拉我,想想不合适了再缩回去,要叫我一句,在他老子面前又不敢,我眼角里看见了二少爷的这几个小动作,心里好笑,我会害怕人多?再多的人我也当众演说过,唱歌、跳舞什么的也不在话下,比如那次……等等,唱歌、跳舞?为什么我会想到这些,我从小跟着母亲,后来又在张府里长大,那里来的唱歌及跳舞?为什么我的脑子里会有这些?这些是?虽然我知道,自己从小脑子里便有些怪念头,经常有些奇怪的画面,比如有些盒子会飞,那么多的高大房子,但从来没有刚才那样的清晰过!难道……有一种恐惧渐渐地涌满我的心里,再也没办法保持刚才的淡然。
一屋子的人都盯着我回话,我却尽在那里想着自己的心事,一声低沉咳嗽传入到耳里,我一震,才抬起头来,看向咳嗽的人,是三少爷,他用目光鼓励地示意,嘴角还隐含了笑,还有大少爷,面色如常,还是那样的冷静,夹着那么一点点“严肃”,但眼里也透也一股热切,让我不由心里一热,管他什么不正常,管他什么鬼怪,我只不做理会就是了,心下安稳下来,思路便顺畅起来,一五一十地回着。
首先,夫人及小姐们情绪十分的稳定,现已经全部歇下,这一点得着重了说,这能充分地说明我们夫人治家有道,第二,夫人对大家的行程表示十分的担忧,提出关于安全方面的点点建议,这点很能显现我们夫人是个考虑全面的;第三,向仆人们表示了十二分的关心,吩咐明日的早饭得丰厚些,让大家吃饱了才好赶路,这是替夫人拉拢人心的重要手段,看看周围那一大片感动的目光,连我自己都感动了一把;顺便提了提我们的大小姐,说她一路在照顾着我们夫人,在这样的大难面前,一个千金小姐,竟能这样的镇定,还这样的有孝心,这就能充分显示我们夫人教育有方;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夫人向老爷表示了关爱,让老爷不要劳累了身子,重事多让几个儿子们去做,趁机让他们得到磨练,也是让老爷保重身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