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爷爷把他一推,他就势跪拜在地,周围一圈都是人,穿金带银,红红绿绿,晃得他的眼发花,他的嘴巴张了又张,却不知要称呼哪一个。
见夫人与少爷对望一眼,脸色淡的笑着,想是心里已愿意了的,冯妈便上前,替夫人少爷问话:“可怜见的,好一个齐整孩子,你叫什么名儿?”
“回夫人话,我叫孟雨文,今年七岁了!”男孩一开口,语音清脆,让人听了更喜,夫人把目光看向三少爷,却是让他定夺的意思。
“如此,就收下你吧!”三少爷一开口,就见那老人啊地叫了一声,脸上似喜似悲,扯了他孙子再拜谢。
又被少爷拉住,眼神示意,就有金宝上前,拿上一个银锭,郑重地放入老人手里。
老人慌乱地摇摆两手,边后退着不肯接,三少爷不由劝道:“好叫老人家得知,我们府里姓张,是晋阳城里人,现因老爷上京就职,举家搬迁进京,我们现带了你孙儿离去,老人家孤苦一人,有了这点银两,也好叫你孙儿放心的。”
老人只好接过,再三地谢了,把小孩子推到三少爷的身边,教他叩见主子,三少爷倒安然地受了他的大礼,牵起孟雨文时,两眼再打量了几下,叹了气说道:“我们的处境却是不好,上京的大路都已堵得无法行进,后头的叛军却转眼就要追至,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口,怕是难度眼前这一关的!”
少爷的话让大家都心急起来,在这里又耽搁了许久,大路还不知通没通,这大群的妇孺,现在实是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那孟雨文的爷爷听了,却大声地叫了起来:“你们要上京城,小老儿知道有另一条路!”
“有另一条路!”老人的话让所有的人都精神一振,人人向那老人凑近一步,都拿含满希望的眼睛盯了他。
“是啊!我这孙子也识得路,我前些时候还带他去过,走两个时辰便可插到乌头坡市集,如果不去乌头坡,还可从小路插入安州地界,只是这条路有些险峻,怕是不太好走。”
“此路通乌头坡?”久未出声的曹爷听了老人的话,却激动地上步插到老人面前,得到老人的肯定,这大汉喜得满脸都笑了起来:“那不是可以和老爷汇合了!”
“还能插到安州地界!那里有朝廷重兵把守,到了安州,就再也无妨了!”三少爷也不由上前一步,激动地说道。
也不知三少爷说得对不对,但这时众人都需要这些人振奋人心的消息,这下个个喜动颜色,就好象立时能离了这里一般。
“如此就走您老人家说的这条路,还要麻烦孟老爷子带路,我们好脱身进京。”夫人的话让孟老秀才打躬不叠,连声答应,事不宜迟,夫人大喊:“原儿!吩咐车队,这便动身!”夫人吩咐少爷领队动身,满脸都有了喜意,对于刚才老人说的,“只怕路上不好走,”也顾不上去想,自已也连忙回身,不等丫环们相扶,就要上得车去。
夫人带头动身,谁也不敢慢上半步,立时各就各位,不一会儿,车队开动,不同于先前的惊恐与苍惶,想到就要与老爷他们汇合,那是天要塌下来也不怕了,人人心里轻松,走路也快了许多,连同主动要与我们带路的老人,一起飞快地前行。
出了村子,还是没有遇见什么人,问了孟家老爷爷,才知道,昨日听得叛军消息,附近所有能动的人都已经逃了,只剩他家这两个老弱,早已穷饿得不得动了,这才留在家里等死,夫人听了感叹自家运气未尽,得遇这祖孙两个,否则,还不知能不能逃出一家子性命来!一边命我们拿出些吃的,让他们也好稍解些饥饿。
大家拿出十二分的气力来赶路,但走不多久,就体会到了老人说的路不好走了,路是高高低低,左拐右扭,路面更是破烂不堪,车马几乎无法行进,刚才还人拉马拽地把马车给弄上坡,又要十几个人用绳子牵了不让马车冲下坡,遇见拐弯急的,马车几不就是用人抬了走,夫人、姨娘和小姐们还几次被请下车来,戴着面沙和下人一道走路,还好知道老爷就在前头,转眼就能汇合,人人心里欣喜,都能千方百计地克服困难。大小姐和三小姐自然走在夫人近旁,从没走过这样的乡间小路,满脸露着好奇之色,我不时地看后头的母亲她们,虽是歪歪斜斜地走着,还好身边不缺人照应,耳边是众人不由自主的惊呼,其中红荷娇俏的声音特别清脆:“瞧你,这样的不会走路,活像个乡下丫头!”不知她说的是谁,身边的人听得撇了嘴,嘀咕道“她难道不是个乡下丫头?”
丫头们都放下了各样顾忌,开始嘻嘻哈哈地闹起来,偶尔发出一大片惊呼声,那声音娇俏柔嫩,好似惊起一群莺燕,惹得那些家丁们都走不好路了。
事有从权,这些下人失了分寸,夫人也不好过多地管教,歇息时还笑了指点着各人走路的丑态,哪还有当家主母的半点模样?下人都是有眼色的,看主子不管,渐渐的,哄笑声更大了起来,遇到哪个倒霉鬼摔上一跤,响起的就是一大片的起哄声,在这样的气氛里赶路,这竟不是逃难,反而像是集体赶场子一般,张家人前所未有的心齐,两个时辰的路不知怎么就行完了,唯一不足的就是,老天爷的脸更黑了,大雨好像就要砸下来。
来到一个岔路口,大家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候着喘息不止的孟老头来指路,他本就年老体弱,加上又是这样不要命的走路,我们也不敢催他,待他死命地喘了一阵,才断断续续地说了,猜测着这里就是分路口了,我们一齐拿眼来看了夫人,夫人又召来曹爷与少爷们商量,决定大家就地等待,让曹爷他们去寻到老爷,再由老爷决断如何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