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主事（一）
三小姐忙接下说道：“母亲理家日日辛苦，还不忘妹妹，可见妹妹是得人疼爱的，姐姐我见了也是喜欢得紧，不如每天请安后就到我屋里与我玩耍？也好讲些你在外边的见闻与我听听，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三小姐的话让杜姨娘听了发急，站起来正要说话，我连忙递了小凳过去，请了四小姐坐下。
夫人嗔怪道：“嘉舒也是，以后少不得天天见面，见了妹妹就欢喜得这样，不过她倒是个好相处的，嘉画你今后多与她亲近！”
那四小姐不得已，站起来应是，夫人又吩咐我和小丫头们去带了四小姐，说是下去陪她好好玩上一日。
那杜姨娘只想不到，女儿就这样被夫人留了下来，急得要拉了老爷说话，不妨老爷竟笑着开口道：“这样也好，让嘉画去松快快松，夫人最是会调教人的，看看三丫头就知道！不像你，尽拘了她的性子。”
我们小丫头得了令，在后头便想出百般的法子去逗四小姐玩儿，只不知杜姨娘平日是怎样教导她的，我们眼里最平常的游乐她一概不会，细细问来，才知那杜姨娘一心要把她培养成大家闺秀，每日只是逼着她学着琴棋书画，日常起居也讲究，不许她有半点差错，听说这些，我们倒觉得她可怜，便更加用心地教了她玩，见我们玩得开心，四小姐小孩子心性，哪里忍得住，不一会儿就与我们滚在了一起，她也是天生聪明，初时还玩得生疏，不一会儿就没有几个丫头能玩过她去！一天下来，她早已和我们混得不分彼此，晚间回去时，还恋恋不舍地拉了我的手，说定明日还要陪她玩儿。
我牵了四小姐的手，把她送到夫人屋里与夫人告辞，夫人细细问了四小姐这一日的起居，又搂在身上，替她理顺额边乱了的几缕头发，四小姐见了夫人慈爱的样子，早就呆住了，愣愣地盯了夫人瞧，我知是平日里亲生母亲对她太过严厉，从没受过这样的温言细语所致，不由红了眼睛。
夫人吩咐我们好生送了四小姐回去，四小姐与我年龄最是接近，只拉了我不放，我也喜她天真烂漫的性子，这个任务便又落在我身上。
天色有些暗，我牵着四小姐行走在路上，前面走来了几个人，我低了头正要让开，却听见一声“哼！”让我一惊，正是最让我害怕的大少爷！
我连忙福下身去，耳边又响起一人的声音：“红叶，明日也要陪了我玩一天如何？”是二少年的声音，他也已快成年，这些天正被老爷捉了跟在大少爷身边学着理事，上午还要在书堂里学习，哪里有时间来玩上一日？想是见不过我今日带了四小姐疯玩一日，要找我的晦气来着。
“今天还多亏了红叶呢，不是她推了嘉舒一把，今天的事儿能这般样？红叶你快去吧，想来母亲还等着她侍候昵！”三少爷也大了，嗓子有些变了，几句好话也被他说得怪里怪气的。
这三个少爷都不是好对付的，特别是三少爷，不知他长着一双什么样的眼睛，竟然把我今日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他们的话我都不知如何答，只匆匆忙忙地又行了个礼，拉着四小姐逃一样的走了。
“嘻嘻！红叶你怕他们！以后你若是欺负我，我就去请他们整治你！”这四小姐突然在行路中冒出这一句，让我汗都要出来，好容易把这小祖宗送回她院里，也不进去和杜姨娘交待，转身就走，丢下四小姐还在后头眼巴巴地望着我。
那杜姨娘不想女儿在夫人这里一日，就把她女儿的心收了去，耐不何她女儿日日吵闹着，要过夫人这边来，只得在老爷跟前哭闹着要禁了女儿的足，但这要求实在过份，让老爷心下恼怒，这几日便不再在她屋里歇息。
这四小姐从此便日日腻在夫人屋里，有时是我陪了，有时是三小姐过来，与我们感情日渐深厚，把初时的倨傲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我只不知夫人把大小姐嘉琴日日打发到府后头我母亲那里，要与我母亲学针线的功夫，大小姐是个娴静的性子，倒让我母亲特别的疼爱，每日用心地教了她，谁都想不到，这大小姐平日酷爱写写画画，一学起刺绣来，所有的花样全不用描模，拿起针线就能随心所欲地绣出她想要的图案，这便比我母亲又强出许多，学会基本针法后，没有几日，大小姐绣出的花样便把我母亲也震住了，连连称道大小姐是个天生的绣手！这下，更是尽心地教她，竟是拿大小姐当了衣钵传人的样子，这嘉琴也与我母亲特别投缘，有什么贴心话儿也只和我母亲说，一时两人处得比我这个亲生的还要亲。
这一日，听见紫荆说是后天便有老夫人并夫人的妯娌、小姑子要来，这张府本家却是在城西头，上头还有老太爷及老夫人，底下共有六个嫡出子女，我们老爷排行第二，因做官，早就分府在外居住，娶王家女儿为妻，因我们王夫人初时不善管家，老夫人每回府来做客，都有失礼不周之处，我们夫人便不很得老夫人喜，不多时便塞了个黄姨娘来帮衬，这黄姨娘本是老夫人身边得力的丫头，这一下，仗着她是老夫人亲指的，每每生事，夫人虽是对她另眼相看，心底却分得清楚，这些年来在生活上不曾对她薄待半分，但在家事上却不容黄姨娘有半点说话余地，老夫人更不喜她的人被我们夫人压了不得出头，这些年便来我们府里很少，只在年节里面子上来过几回，回回都是挑出这儿不好，那儿也出了错，因这般原故，我们夫人只要那边来人便头痛，只恨躲不过去。
我瞧着我们夫人这几日不自在，原来是为着这个！我冷眼看着府里动静却不大，只怕后日客来时，又要是前一回待客的光景，心里头着实为夫人着急，瞅个空儿便回了母亲那里，撒娇带痴地磨着母亲问了，果然讨了好些主意来。
午后起来，府里所有掌事之人照例到了夫人屋里，候着夫人的吩咐，趁着夫人还未开始理事，我从小丫头的手里接过茶，给夫人捧过去，边说道：“夫人，泡这一杯茶可不容易呢，夫人可要多用，才不枉小婢们的一片心。”
夫人接了茶，有些莫名其妙地望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