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令月笑道：“这个确实是巧合。我本只打算试探下她，看看她的忍耐能力和应对手段。”
钱珠娘心情十分复杂。
下午她什么都没做，叶希辰就教训了王蔷娘，还认定王蔷娘是恶人。她夙愿得偿，心中惊喜莫名。平日里她又吵又闹，效果差不说，闹多了还很伤感情。她感觉到叶希辰对自己的忍耐和包容不如从前，心中不安有之，难过有之，同时又十分茫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今天她懂得了要准确表达自己的想法，要保留证据一击成功，甚至明白了凡事要讲策略、讲方法。
但心中的忧虑同样萦绕不去。她和王蔷娘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可不认为王蔷娘会就此偃旗息鼓。
她思来想去，愁肠千结，垂头丧气地道：“辰哥骂王蔷我欢喜得很。但王蔷就像只打不死的老鼠般烦人。我还没想好怎么对付她。月娘，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烦她。”
她的表情郁闷之极，像极了烦躁的松鼠。
许令月心中好笑，接话道：“这个倒是不难。王蔷娘不是许给了陈五郎吗？她再惹你，你就给她也找点事做。你且去找陈五郎说话。满脸真诚地跟他表扬王蔷娘温柔体贴，对叶三哥体贴得不得了，成日里跟上跟下，嘘寒问暖。你就说真羡慕陈五哥，有这样善解人意的好未婚妻。想来蔷娘在陈五哥面前更是柔顺小意，成日里好的蜜里调油。就这样说，让他们闹去呗。”
钱珠娘噗嗤笑出声来：“月娘，你可真坏。我都能想到陈五郎的黑脸啦，他必不会饶了王蔷娘。”
王蔷娘不太满意这门亲事，总寻各种借口不和陈五郎相见，背地里动作不断想另寻下家。陈五郎不明所以，倒也没多说什么。若是钱珠娘把这事儿捅给陈五郎，想来他们之间必有一番热闹。
想起王蔷娘挥手抽打钱珠娘的凶恶样子，许令月目光冷了冷，补充道：“若她还不罢休，成日弄些幺蛾子欺负你，你就把秦三郎之类的人介绍给她认识。”
秦三郎其人，年方十九，乃簪缨之家的嫡系继承人。衔着金汤匙出生，锦衣玉食，恣意逍遥，成日里击球走马，赏花宴客。因着陆玉玉的关系，秦三郎和叶涟辰倒有些交情，偶尔会出席叶家的宴会。
秦三郎英俊潇洒素有情趣不说，对女人也温柔体贴，殷勤夸奖，对商家女也无半分鄙夷，一视同仁。
这样完美的郎君不知入了多少少女的闺梦，只盼着自己就是那传说中的灰姑娘，一朝得到王子的垂青，嫁入豪门做贵太太。秦三郎也来者不拒，你情我愿，颠鸾倒凤，甚是快活。可让姑娘们失望的是，秦三郎纵横女人圈多年，却素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从不许下任何承诺。期间无数少女豪门梦碎，黯然神伤。
曾有一少女怀了秦三郎的骨肉，以为嫁入秦府做少奶奶指日可待，却没料到向来温柔的秦三郎立马翻脸不认人。还道自己向来谨慎，怎会让外面的女人轻易怀了孩子，谁知道她肚子里是谁的野种。那姑娘不甘心，拼下脸面去秦府大闹，秦三郎直接甩给她袋儿银子，还出言羞辱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丑样子，还肖想做我的正夫人。
那姑娘坏了名声，又受尽羞辱，最终悬梁自尽。
此后，秦三郎倒是收敛了不少，但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做豪门少奶奶梦的女人。
钱珠娘鄙夷秦三郎为人，又痛恨他害了那无辜少女的性命，为难道：“那秦三郎为人差的狠，辰哥说那姑娘就是受不住他的羞辱才自裁的。”
许令月冷淡道：“骗子最常骗的，就是心存贪念的人。眼高手低的女人最易遇到骗子。被骗后却总说自己太傻，错信了对方。她们哪里是傻？分明是太侥幸，总以为能吃到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秦三郎向来讲究你情我愿，从不强迫更从不给承诺。王蔷娘已有未婚夫，若她不贪，那自然安稳无忧。若她心比天高，秦三郎就是她应得的劫难。”
钱珠娘怔住了，喃喃道：“月娘，你说的对。”她把头靠在许令月的肩膀上。
夏日的热风微掀开布帘，吹到脸上，钱珠娘心里怅然若失。她好像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一些不愿丢掉却必须失去的东西。
良久，许令月听到钱珠娘低低的絮语，仿佛在自言自语：“我只是，觉得有些难过。”
许令月心中震动，想起曾经自己也曾为了男友一句无心话半夜三更蹲地痛哭，想起也曾一月换四次发型只为博他一笑。
故人犹记前事，前事已化飞烟。
懵懂而纯真的岁月，一去不复返。
太过纯真，往往同时意味着愚蠢、无知，甚至于失败。
钱珠娘慵懒的嗓音在车厢中响起，仿佛沉浸在某种情绪中不愿醒来，又似喃喃自语：“我以前，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和辰哥相处。一不高兴就同他闹，他不理我我心慌便接着闹。我总觉得他既然欢喜我，就该了解包容我，也该信我宠我。月娘，我这样是不是很愚蠢、很让人讨厌？和我在一起一定很累。”
是的，很愚蠢、很累。
男人不是圣诞老人。老天爷也不会专门量身打造一个完美的伴侣等着你。
许令月温言道：“若男人对你好，你要回报他，表扬他，奖励他。若他对你不好，那就冷淡他。温柔而坚定地冷淡他。示弱撒娇，以退为进。人心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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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驶入许宅。给父母问过安后，许令月领着荷香返回自己的住所。
不多时，前院小厮宝禄送来信笺，说是今日宴上宾客差人送的。
许令月裁开信封，素白的纸笺上，清俊秀丽的行楷笔力劲挺。
竟是一首情诗。
“晚逐香车入凤城，东风斜揭绣帘轻，慢回娇眼笑盈盈。消息未通何计是，便须佯醉且随行，依稀闻道太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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