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带着她的女儿来到了谢家。满心欢喜。
他们这样的小门小户本来也没有嫁入豪门的奢望,她的老头子非要给女儿画张画像送到谢大人府上,指望能靠着祖上和谢家的交情用女儿换得荣华富贵。她原先也没有什么指望,谢玄谢将军谁人不知,自己的女儿虽然乖巧聪慧,但是恐怕也难入谢将军的眼睛。
可是没想到石沉大海许久之后谢家忽然邀请自己和女儿去府上做客,这实在是祖坟上冒青烟祖宗保佑,于是一家人特意定制了合适的衣服喜滋滋拿着帖子去了谢府。
小厮倒也客气,只是犹不免上下打量了一番,两只眼睛朝着张小姐放肆地盯着看了看,似是明白了,笑得格外殷勤道:“请,请,请进。”
张老爷和张夫人急急地上下前后把谢府的陈设打量了一番,对张小姐道:“囡囡,看见了吧,往后住在这样的大宅子里事事都要小心忍让,我们可比不得他们啊!”张小姐点点头道:“这样的宅子和咱们家有什么区别哦,不过是屋子多些罢了,要是真想要荣华富贵,不如把我送进宫得了,得了皇上的宠幸,那时枕边轻轻一句也胜过十个将军了。”
一句话唬得张夫人捂住了女儿的嘴道:“呀呀,你作死哦,这样的话也敢不知羞地讲出来!到了老爷面前可千万不要这样没有规矩啊!”
张老爷瞪了一眼张夫人:“可不都怪你,养了这么个没教养没廉耻的东西,把她放肆的,连自己几斤几两的都不知了,还妄想着当皇后!”
张夫人宠爱女儿,一把拉过张小姐,狠狠瞪了一眼丈夫,低声道:“老伧夫,训人训到谢大人家里来了,也不看是什么地方,好歹给女儿留点面子。”
在前面引路的小厮不由摇摇头,纳罕暗道:“原以为是什么豪门小姐,没想到却连庶族庶出小姐都比不上的主子,也来凑这份热闹,偏公子还看上!”
一行人来到花厅,小厮通传,方才进去。
席上坐着的正中却是一个女子,梳一个堕马髻,珠翠满头,尽显荣耀,镶夜明珠金步摇迎风微点,双唇点朱似笑非笑,可人温柔之中自有庄严之态。旁边分坐着谢安和谢玄叔侄,谢安微微捋了捋胡子,面目慈善。年轻的谢玄英俊儒雅,轮廓坚毅,鼻如刀削,漆黑的眼睛中闪烁着隐隐的光芒,张小姐拿眼偷瞄时不由呆住。
张家人行礼,谢安道:“这是王秘书丞的夫人,当今皇上的姐姐新安公主。”
张家人听了慌得磕了几个响头道:“公主千岁。”
新安看了这家人的气势,瞟了眼谢玄,心中纳闷:“瞧这样怎么也不像是堪担大任的人,谢玄怎会推举呢?”
谢玄心有灵犀看着新安微微一笑,眉眼之间似是有无限深意。
新安于是不动声色继续观察。
“皇上归政,日理万机,皇后娘娘新主六宫,资历尚欠,两位太后关心皇上身体,想要招一批宫女,模样要好,心思要细致,专门服侍皇上的膳食就寝,以免皇上操劳过甚。此事由本公主主持,兹事体大,两位也当明白,皇后娘娘品性朝堂上的人不说,心里也有杆秤,王皇后当得当不得统领六宫的大任大家心里也都清楚,一人专宠**,事关皇嗣,这次特意挑选貌美心细的宫女的意图想必不用多说了。”
张家人听了这话不由唬住,愣在那里。张老爷道:“禀告公主,公主看重小女,小女自然感激不尽,但是小女无才无德,论相貌,建康城中美女如云,胜过小女的不少,论德行,小女生在我们这样的庶族士人家里,也不习女则,不精针黹,实在配不上去服侍皇上啊!”
张夫人也含泪告曰:“小女年方二八,不谙世事,宫闱之中争斗不断,她又无权无势,真怕她无端被人害了性命,我们二老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怎么舍得她入虎口。”
新安见他们夫妻二人哀告悲戚不由想起当初离家上大学时的情景,那时自己一意孤行考了偏远的西南高校,临行之时父母也是依依不舍。
“本公主看重张小姐,自然她的才貌德行都是值得称道的,至于权势,进宫之后,谢大人和本公主就是张小姐的权势,你们无须担心。”
“可是……”张老爷仍然不肯,谢玄站起道:“张大人,你再三推阻,难道想违抗皇命吗?”
一旁的张夫人拉着张小姐嘤嘤哭泣起来。
这时却见张小姐站起道:“我去!”
新安不由一愣,细细端看了张小姐一眼,生得眉清目秀,漆黑的眼睛宛若一潭深水,樱桃小口棱角分明,有一股侠气。
“父亲母亲,不必难过,这是我们家争取荣耀的大好机会,女儿有机会亲近皇上,也是祖宗保佑。这天大的福气,你们怎么推三阻四,**之内,我小心防范,有谢大人和公主在,一定能护得周全的。”
“女儿啊,虽然你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但也是我的心肝宝啊,现在却要到宫里为奴为婢,受尽那些老虔婆的气,我怎么舍得啊!”
张小姐又不断劝慰,转而看新安道:“我的安全在你手掌之中,我相信你也是有条件的对吧。”
“我不过是在为太后办事。”新安看了一眼张小姐,心中暗道,果然是好人选,说话一针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