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第二日一早,宫里就来了人,说是皇上身前的大公公——德公公亲自来传的旨意。
我伏在人群之中,听着那个活太监用尖锐的嗓音念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听闻左相大人家三小姐叶倾尘,四小姐叶若溪都是当世奇女子,德才兼备,貌美如花,念四小姐叶若溪还未及笄,今特下旨意,允其同胞姐叶倾尘于六月初六参加皇室盛宴——百花宴,钦此!”一段话阴阳怪气的念的我直起鸡皮疙瘩,原来电视里演的那些太监并没有太作假,还真是和这货真价实的阉狗有些差不多呢!
一大帮的人领了旨,又谢了恩才都站了起来,我见着叶亦儒使唤管家叶猛将一个做工精良的荷包交给了那个领头的大太监,嘿,看那分量估计得有几十两。
那太监也不推迟,接过荷包,客套了三两句,就转身回宫去了,估计是回去复旨。
“若溪啊,你过来!”我正准备趁着人多,溜回紫竹轩呢,这叶亦儒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啊,爹,你叫我啊?”我转过脑袋,上半身保持着刚刚准备开溜的姿势,有够别扭的。
“嗯,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叶亦儒说完转身向前走了开去。
我一看没办法,只好顺从的跟着那个有些严肃的背影向书房的方向走去。
进了书房,叶亦儒才又吩咐了叶猛去将大哥叶绝尘也叫过来。看着坐在太师椅上的叶亦儒,这一瞬间我竟是觉得他好像老了许多。
“爹,有什么事情要跟女儿说啊,还这么神秘?”
叶亦儒半是无奈半是宠溺的看着这个女儿,自从落水醒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少了原来的青涩,却多了几分历练于世的圆滑。整日逢人便笑,可那笑却从不曾由内而发。好像忘了从前的一切事情,却偏偏不知又从哪学会了那么多的新玩意。这样的转变对于她,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叶亦儒收起了冥思,正色道“若溪,这圣旨已经下了,今年的这个百花宴就是不想去也得去了,这百花宴向来由皇上皇后亲自主持,所有的皇亲和显贵士族都会前去参加,到时受邀的女子还要御前献艺。要知道这次你和你三姐姐代表的不仅是我左相家的千金,更是几大氏族家族我叶氏一门的代表。所以,一定不能有任何差错,知道吗?”
我看着叶亦儒难得严肃的面容,欠了欠身,垂首道“女儿不会让爹爹失望。”
“这样就好,要知道这次有多少双眼睛在下面看着,所以自己要万事拿捏好,不能出任何差错。”
“女儿明白。”我见事关重大,也不敢大意,低头答应道。可心里却也并不能完全理解父亲话中的深意,不就是个宴会吗?
“我给你找了个老师,从明天起,他就负责你百花宴上的才艺和行礼事宜。你这孩子,早年胆小内向,与我并不亲厚。也是怪我,疏漏了你母亲与你。”叶亦儒笑看着若溪。
这时叶绝尘也进了书房,“爹,四妹妹。”对着叶亦儒行了个礼,站到了叶亦儒的身后,又对我微微一含额。叶绝尘丰神隽秀的面上淡淡的挂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可鸷猛的眼神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叶若溪。
“绝尘,从明天起,你就负责教若溪。”叶亦儒笑着道。
“他?!爹……爹,怎么会是大哥呢?”我这一吓可不清,饶是平时如何口齿伶俐这回也不禁打了结。
“呵呵~~,我见你们兄妹近来甚是亲厚,况且,虽说绝尘是名武将,可当年绝尘仅以弱冠之年就赢了京城四才子的美誉,试问又有谁能比绝尘更适合当你的老师呢?”
不要啊,我在心里默哀了三秒钟,眼看事已成定局,随即不得不笑着对叶绝尘深深一福。银牙暗咬又故作娇声的说道:
“那若溪先在此谢过大哥,能得京城四才子面授机宜,相信一定事半功倍。”哼,高帽子先给你戴上,到时候学不好就是你“教不严,师之惰!”我忿忿的在心中敲响了算盘。
谁知,叶绝尘对这番恭维竟似全不受用,只见他斜斜的挑高了眉,淡淡的又把太极打了回去。
“若溪妹妹过誉了,需知‘学’也是要讲求慧根的,譬如那木石之才,就是教给他点石成金之法,恐怕这木到最后也终是木头,任是神仙也雕琢不出旁的来。”先不说这四妹妹是不是那朽木,自己却是没想把真本领教给她的,本来让她去参加那什么百花宴,自己就是三百个不愿意,又怎么会认认真真的教于她,再说了,就自己所知道了解的叶若溪,还用的着自己来教吗?若是她想,这京城第一才女估计都该换人了。
叶绝尘不紧不慢的把话说完,似笑非笑的看着叶若溪。我虽心里恼怒,知道他是暗指自己朽木,木石心肠,可面上也灿烂依旧,迎向他戏谑的眼神。
“十日画一水,五日画一石。想必有些事情也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若溪虽然愚钝,但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叶绝尘闻言,珠黑晶亮的双眸渐渐危险的眯起,我笑吟吟的回望过去。反正我也没当百花宴是个什么事,好了坏了其实我还真是无所谓。
“咳,咳咳……”叶亦儒也觉察到了这紧张的气氛,咳嗽几声。对着叶绝尘说“绝尘啊,这你四妹妹的才情本领你也是知道的,我就是觉得她可能对宫里的规矩要求不了解,到时再犯了大错,你就在这方面多多指点她一些,别的估计也不要多操心。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我再和若溪说几句话。”
我对着那个远去的身影作了一个大大的鬼脸。再转过头时,已经面无表情,我不说话,也不去看叶亦儒,只一个人走出书房,走到院中的石凳旁,轻轻的用帕子拂去了上面的灰尘,再不紧不慢的将丝帕重新叠好放入衣袖中,敛衽而坐,并不抬头,幽幽开口:
“不知父亲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叶亦儒没有想到叶若溪会直接这么问,一时间到不好开口。
“如果没有,女儿就先行回房了。”我还是头也没有抬一下,起身就往院外走。其实,我早就从叶亦儒的神情看出,他今天叫我前来的意思并不只是让叶绝尘当我的老师这么简单。
“若溪,爹知道你还小,知道你不想去参加百花宴,可是,这圣旨已经下了,没有办法推脱,皇上的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万不可能在此时还选妃纳贤,可这邀你进宫的主意,听说是太子提起的,这太子什么意思也就不难猜测,可这太子早就有那一正一侧两个大妃,东宫里的美人更是不计其数,爹是绝计不想将你嫁给太子的,可这嫁与不嫁又哪是我们做的了主的,爹现在只求太子并未对你存了那意思。”叶亦儒终于在我转身离去时开口。
我浑身一震,心中幡然醒悟,原来这就是醉翁之意吗。转过头,我依然波澜不兴的回道:“那现在又如何?”
“你自小养在深闺,从不知道外面政治的风云变幻。皇上身体日益虚弱,朝中政党分明,皇权还未落实,我叶某在朝中也算得上是一方势力,追随者众多,只是如今还没决定靠向哪位主子。这百花宴其实就是个皇族相亲的宴会,只是这相亲是皇家单方面拍板决定的,被看上选中的人没有权利说不。本来爹准备在你及笄的时候按你自己的意愿给你找个好夫君,可如今已是船到跟前不得不上了,这百花宴上你指给了谁,爹也就等于站在了谁的阵营里。现在还看不出来,可是一旦等到皇权真正落实......一切都还说不准啊。”
“那我不被任何人看上不就好了?!”要是我谁都没嫁,那你爱站谁的阵营里就站谁的阵营里,总是不影响了吧。
“唉,别人我不知道,可这太子和三王爷对你的意思,可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再说了,你明明年龄不够参加百花宴的,却还是下了圣旨强意要你前去,难不成是叫你去玩儿?”叶亦儒被我天真的回话逗乐了。
“那不是还有三姐姐吗?说不准,皇上就是想让我去玩儿,说起名气,三姐姐可是出名多年,说不准我就是去做个陪衬,显得我们左相府的三小姐非一般人啊!”其实叶亦儒说的那些我不是不懂,可真是会有那么巧吗?朝中有人想要以我来拉拢左相的势力?
“唉,少年不知愁滋味,我就是怕你三姐姐最后成了你的陪衬!”叶亦儒的声音越发显得低沉,像是化不开的一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