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听向峻提起蟒玉,颜姝惊得差点没把舌头给咽到肚子里去,心也跟着怦怦急跳。
“怎么这个表情,见鬼了?”向峻见颜姝乌溜溜的眼珠在眼中停止了滴溜,红唇微张,露出几颗伶俐的牙尖,一向灵慧的小脸看起来有些呆呆的,可爱之极。
“是……有鬼……”颜姝仍有些怔怔的,舌头伸不太直,蟒玉和向屹,向屹与蟒玉,她早该想到,早该想到,一切不止是巧合那么简单,他原是为寻蟒玉而去,那他——大约跟所有人一样——也认为蟒玉是为她所盗,所以他,千方百计留她在在身边,也是为了同样的目的,只不过,他是做长线的,不必像彪眼哥的短线那么旗帜鲜明,他可以徐徐图之,可以很斯文,可以扮好人,可以迷惑人……忽然有种受伤的感觉。
“我猜你至少见到了三只鬼。”向峻悠悠地喝茶,悠悠地望着她,悠悠地说。
“呃?”颜姝转转眼珠看看向峻。
“因为你用不同的表情跟它们打了招呼呀!”向峻笑,看到颜姝先是一愣,接着也笑起来,便又问,“你也听说过蟒玉?”
“对的……何止听过,简直是如雷贯耳!”颜姝以手抚额,将方才所思之事暂且按下,那笔帐慢慢再与向屹清算,“所以刚才听你一说,就吓了一大跳,真想不到蟒玉差一点就姓向了!”
“它总有一天会姓向的。”向峻说得轻松,仿佛在讲金饰店里随便一件饰品,拿了银两就能买回来似的。
“为什么呢?蟒玉不是不见——”话一出口,颜姝又感觉有些不妥,暂时还是不要将她与蟒玉之间的纠葛表露为好,便赶紧笑一笑将方才所言遮掩过去,“我是说,你刚才不是说他没有买到吗,为什么没有买到呢?”
“那个蟒玉忽然不见了,失窃了。”向峻摇摇头,笑意中透着些惋惜,“其实这笔买卖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只等过个半日,展出完了,蟒玉就是向家的了,偏偏在展出的时候被人偷走!”
“哦……”颜姝听得入神,这么说,如果蟒玉没有被盗,那它此时已经为向屹所有了,也就是说,是她坏了他的好事,她、她真是一个世外的神偷么?“那……蟒玉是被什么人偷走了,你知道吗?有没有听到什么传闻?”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作出好奇的样子,放在裙带间的纤手不禁暗暗紧扣,紧张地等着他说出关于通天女贼的消息,却见向峻只是摇摇头,似乎对此女一无所闻,不禁一怔,很是怀疑自己看错了,忙又问,“是你什么也没有听说?还是这个案子完全没有任何线索?”
“传闻有很多,不过都算不得有用的线索,在目前看来这就是悬案了。”向峻见颜姝似乎对蟒玉极有兴趣,便又道,“遇闲楼里这阵子正在说这蟒玉的段子呢,你若是得闲,我陪你去听听看……据说,还挺精彩的。”
“听那些说书的瞎编有什么意思呐……我还是对江湖传闻比较感兴趣——就是最接近事实真相的那种。”颜姝犹豫了一下,想着要怎么往下问才好,“我听说,蟒玉是在青楼里丢的,是吧?”
“对的,你知道的还不少!”向峻略感意外,不过再想想颜姝本与一般的女孩不同,她会格外关注这些稀奇古怪的事也不出奇,便释然了。
“还好啦,一点点而已。”颜姝随便笑笑,再次追问,“怎么突然就丢了呢?听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偷走的哦……难道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人看到东西是怎么被偷走的么?”
“具体的情形我也不太清楚,早知道你会这样来问我,当初我就该就凑凑热闹去看个清楚了。”向峻笑道,心里竟真的有一些后悔,为了不让颜姝失望,他细细地在脑中搜索一遍,想找一些哪怕只是道听途说的消息,说给她听,却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幸好颜姝又说话了。
“就是啊,你要是去就好了!”颜姝忍不住想,要是那时遇到的不是向屹,而是向峻,不知道会怎样?也许她不会成为今时今日的颜子,至少向峻会毫不迟疑地救她吧?“如果你看到一群人围殴一个女孩子,你会怎么样?”问完,她便定定地看着向峻,等着他回答。
“这要看那群人是为了什么要打人……如果是因为欠银子之类的,我立刻就可以帮她脱身,凡是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情都无须担忧,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可如果他们之间有什么纠葛,那就得以暴制暴了——”向峻顿一顿,作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三五成群,我肯定是打不过的了,也就没办法帮人了。”
颜姝边听边点头,向峻这话说得够实在,力所能及才能帮人,她并不欣赏玉碎式的逞英雄的行为,如果那天春香院的打手看到她有“相公”撑腰,仍然还要围殴她的话,那她也不会怪向屹撇下她不理,可当时她看得很清楚,那几个打手见她抱着向屹叫“相公”,分明立即住了手采取观望的态度,也就是说,只要他“认领”了她,那就能让他们罢手,让她脱身了,可他呢,他做了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问呢?”颜姝沉思时脸孔上变幻的神采,在向峻的眼中,比最生动的画卷还要有吸引力,比最美妙的乐曲还要有生命力,他的眼睛会望着她不肯错过一分一秒的风光,他的心又止不住地好奇,想要知道她的内心世界在此刻究竟在如何演绎,才造就了她脸上这般的变幻。
“因为有的人明明是举手之劳便可以救人,但他偏偏不肯这么做,唉,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颜姝甩一甩头,将对向屹的鄙视甩走,眼下先让她忙完再说,“你说,这蟒玉有没有可能是被女人偷走的呢?”
“嗯?”向峻一愣,随即便笑起来,笑得极是开怀,笑出了些一宠溺的味道,“你这么猜也有一定道理,毕竟那春香院里多的是姑娘,只不过,蟒玉失窃后也没见哪个姑娘有何异动,她们监守自盗的可能性应该不大的。”
“可能这是在掩人耳目啊,等风头过去了再带着宝贝人间蒸发,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彪眼哥说**白道满江湖的人都认定她是窃玉贼,看来也不一定啊,至少向峻看上去并没有听说过,那么,是彪眼哥在说谎了,他是故意这么来诈她的,一定是!可是不对啊,他不敢杀她,不是因为不舍得断了这条线,而是真的害怕他顶替了她成为众矢之的,也就是说,她真的是名声在外了,那为什么向峻又不知道呢……哎,纠结了。
“她没有必要这么做,早一点带着宝贝去开始新生活岂不是更好。”向峻满眼的笑,“你这么感兴趣,是不是很喜欢蟒玉,想要拥有它?”
“喜欢倒也算不上,不过,我要是有了蟒玉,可能日子会好过点。”至少再被人捉了去的时候,可以交出来自赎,或者干脆公开拍卖一次性解决这个麻烦,也不好,这是贼赃呢,见得不光的,还是还回去好了,接着昭告天下以绝后患,然后她就可以该干嘛就干嘛了。
听颜姝如此说,且极神往的样子,向峻心中微微一动,并未立即说话,而是有一点小盘算。
“对了,之前你说,蟒玉总有一天会姓向的,为什么会这么说呢?”颜姝冷不丁地觉得,是不是向屹放出什么话了,虽然以他的风格不至于如此高调,可他与向峻怎么说也是兄弟俩,说点交心的话也不出奇,更何况这是为了送给心爱的妹妹的礼物。
“因为……”向峻本想说他大哥志在必得,不过出于某种考虑,他把这句给省略了,直接说后面的,“不论是谁,费了这么大心思偷了蟒玉到手,无非是求财,所以只要出得起价钱,一定能得到蟒玉,只是时间迟或早的问题。”
“那万一要是那人偷玉是为了收归己有天天把玩呢?”颜姝马上问。
“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向峻慢慢跟她解释,“你想呀,如果爱这玉的人身家丰厚,他直接参与竞价将蟒玉买回去就可以了,何必冒险去偷?如果那人没什么身家,拥有这样值钱的宝贝,是很难抵住诱惑的,将其出手换银子是迟早的事。”
如果那个人虽然身家丰厚,虽然不差钱,但他并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蟒玉在他那里,为了怕树大招风或是只想独自把玩暗爽,那么,他便很可能一旦得手即让蟒玉永远绝迹江湖,那么,她这黑锅岂不是背得长长久久了?
“况且,这个案子一看就是职业小偷所为,不管是受人所雇还是自主行窃,蟒玉作为贼赃肯定有现世的一天,你放心好了。”向峻十分笃定地安慰颜姝。
可如果偷了这个东西的人,连自己都忘了把贼赃放哪儿了,那会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