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临出门,还是穿上了姚佳人送来那套衣裳,也算合身,不过,那颜色总让颜姝感觉自己像个蛋黄,还是个变异了的又细又长又不规则的蛋黄,别扭死了。
“胖丫姐,你说我穿这身是不是很欠揍啊?”问了也预备好了得不到回答的,就当自言自语了,反正跟胖丫在一起,她说话绝大多数都得归入这一范畴,唯一的好处就是不会被人当神经病,因为身旁站着一人,还是一个挺大只不容易被无视的人。
“好看。”胖丫看了一眼,道。
“啊——”颜姝的下巴快掉了,“你刚才说什么?你真的说话了吗?”
胖丫又进入默认程序,沉默是金。
“你等会儿要跟我一起去么?”又问。
没答,那就是不去,也对,能不去当然不去了,谁爱扎有钱人堆里受那份拘束啊!
“那我先出去了,等下要是有人来找我,就说我自己去了。”颜姝说着便自己出来了,倒也不是想先去,而是有个很原生态的念头,那就是在这个大宅子里,随便找个地方蹲着,混一天算了,虽然有点对不起向馨儿的一番好意,但那种热闹的场合,完全是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可躲去哪儿才好呢?去河边不太合适,好象是故意躲出去似的,虽然人家或许未必留意到,但万一被问起,也不太好说,倒不如去梅子那里,回头也可以扯扯谎说,梅子忽然不舒服什么的,或是她自己不舒服,连证人都有了。
好吧,就去桂院。
她乐悠悠地没走多远,居然就遇到熟人了,却是昨天那位超级美男。不过,这一次再见,已没有了那么强烈的惊艳的感觉。
倒是这位超级美男看起来似乎挺惊喜:“咦,我们又见面了!”
“嗯,借过。”颜姝心说,你又挡了我的路了。
“这次又是去哪?”超级美男看起来并没有让路的意思。
“跟你没关系。”颜姝想起被他害得白白激动一场,心中仍有点小小的怨念,尽管这事儿怨不得他,可他未雷伯仁因他而雷。
“你告诉我,就跟我有关系了。”超级美男笑得好诱人,“我可以陪你去。”
“你很闲吗?”下次遇到花姐,得打听打听这人是什么来头,又不像仆又不像客,整天在府里头闲逛,乱找人搭讪,幸亏遇到的是她,要是换作梅子那样的单纯小丫头,非被他引得误入岐途不可,这不是害人么?
“可以这么说……为了陪你其它的事都可以暂且搁下。”超级美男道。
颜姝胃里一麻,刷地又给他扣掉几分,便似笑非笑地甩他一眼:“是不是说,我的事再小也是大事,别的事再大也是小事?”
“哈哈,你这话说得挺有意思的,也挺对!你倒挺会说话的嘛,而且也很善解人意,知道我心里想什么。”超级美男脚下站得更稳了,望着颜姝的眼神更定了,脸上的笑更灿烂了。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猪八戒跟嫦娥姐姐说的。”颜姝笑一笑。
超级美男也笑,笑不可遏的样子,他道:“有趣,着实有趣!没想到,还有这么别致的损人的法子。”
“谁损人了?猪八戒有什么不好的呀,他可是票选第一的值得女人托付终身的人选。你觉得你能行吗?”颜姝再打量他一眼,太帅了,而且爱搭讪,那等于是不可靠,还想当猪八戒,美的他!
“那你觉得我不行吗?”超级美男正一正色,看着更是魅力泛滥。
“当然不行,你太有魅力了,这是致命伤。”颜姝如实地答复他,像他这种级别的人,就算能嫁上,也是坏处大大多于好处,眼睛是天天够养的,可再养也养不出个火眼金睛来,但那心得天天泡醋缸里,倒能泡成个酸菜心了,酸菜上桌的时候,也是下堂成弃妇的时候了。
不知不觉,笑容在超级美男脸上散去,他带着些深思的意味,望着颜姝,舒缓道:“我明白了……你说的话,看起来像骂人,实际上是夸人,看起来像赞人,实际上却是贬人的,对吧?”
“我没故意这么别扭,刚才那是纯属巧合。”颜姝决定从他身边绕过去,再磨蹭一会儿,就别想放寿宴的鸽子了,“不跟你说了,我走了。”
“今天之内,我一定会弄清楚你是谁,信吗?”超级美男再次拦住颜姝。
“无所谓。”颜姝看他一眼,“请不要挡着我的道。”
超级美男收回手臂:“请!”
就因为这一会儿耽搁,颜姝在半路上便被芸妹逮个正着,她必须得出席向馨儿的生日宴了。去了之后,就发现人还不少,不仅有客人,连家中比较有地位的家仆也在厅外头开了几桌,齐齐来给小姐贺寿,颜姝便被拉入了进其中一桌,有得吃,又不用看主人脸色,她感觉还是不错的。可惜吃到一半,又见芸妹过来了,只得随了她穿过大大的客厅,来到最里边的小花厅,这里只有一桌,在座的都是向家的人。
“颜子,快过来!”一见颜姝进来,向馨儿便站起身招呼道,她今天是主角,众星拱月之下便少了几分羞涩,多了几分舒展。
颜姝微笑着走过去,心中暗猜,莫非是要给她派个大红包?
“我刚刚跟太太们说你的歌唱得很好听,她们也想听呢,你现在能不能给我们再唱一个呀?”向馨儿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要她过来唱歌助兴的!当她点唱机了!
好吧,要唱就唱,而且是趁她们没有点歌之前快点唱,不然谁知道会点出什么歌来,她这点歌台可没预备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歌谣。
可唱什么歌好呢?
“怎么样?可以吗?”向馨儿又问,既急切又有几分热烈,仿佛颜姝在这亮一嗓子博得个满堂彩,她也便跟着荣耀了幸福了。
颜姝眉眼一飞,她有主意了,就唱那个歌吧,这不正家族聚会吗,也算有些应景。
没有开场的废话,也没有环视观众作个互动,颜姝望着向馨儿身后墙上挂着的牡丹仕女图就唱开了:
找点空闲找点时间
领着孩子常回家看看
带上笑容带上祝福
陪同爱人常回家看看
娘亲准备了一些唠叨
爹爹张罗了一桌好饭
生活的烦恼跟娘亲说说
工作的事情向爹爹谈谈
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
哪怕给娘亲刷刷筷子洗洗碗
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
一辈子不容易就图个团团圆圆
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
哪怕给爹爹捶捶后背揉揉肩
老人不图儿女为家做多大贡献
一辈子总操心只图个平平安安
唱完了,颜姝自觉唱得还可以,声情并茂,眼底都湿了,止不住地想起更在千山外水之外的家人,恨得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才好!
嘿,她唱得这么好,没有掌声可以理解,可在座的人一个个表情怪怪的沉默不语,就不可理解了。难道,她歌中不经意透露出了什么造反的言论倾向么?不太可能呀,这可是上过春晚的红歌呐,政治上绝对不可能有问题!那是,触到了向家自己的讳头?可一首温馨的歌唱亲情歌唱家庭的歌,能有什么讳可触啊!简直是莫名其妙,想不透。
“三小姐,要是没什么吩咐,我先下去了。”颜姝甩手要走人。
向馨儿还没说话,席中已站起一人,朗朗笑道:“好美妙的歌声好别致的歌,馨儿果然没有说错。”
这短短的一句笑语,竟然将室内僵硬的气氛打破了,最先是二太太柳氏,之后是向馨儿,她们脸上的表情由不自然变得柔和自然了,最后,连太太林氏的松了微微蹙起的眉头。
带着些景仰,颜姝看向那说话之人,而那人也向她看过来,居然是他,是那个超级美男,他怎么会在这里?
“颜子,你还没有见过二少爷吧?”向馨儿扭头对颜姝笑笑,为刚才的失态有些抱歉。
“我们见过啦,还不止见过一次呢,是吧?颜子!”向峻冲颜姝一笑一闪眉,意在告诉她,他已经知道她是谁了,而且同时也让她知道了他是谁。
颜姝随意地笑笑,对向峻亦对向馨儿道:“见过二少爷!奴婢先告退了!”她总是不习惯用这样的自我称呼,老是一时想起一时想不起。
“等一下,有件事我希望你能第一时间知道。”向峻站起身,含笑望着林氏道,“大娘,峻儿有件事求您,无论如何您得答应了!”在向家,向峻是唯一一个不怕林氏的人,只有他敢在林氏面前开玩笑,也敢驳林氏的话,而林氏倒也纵容他这些,可能这便是向峻的独特之处吧,他的笑容与他的口才连林氏也得买三分帐。
“什么事呀,说得这么正儿八经的。”林氏微微一笑,脸上的紧绷感也不见了。
“我想让颜子到我院里去,这丫头我一见投缘,实在喜欢得紧。”向峻说完,还不忘冲颜姝丢个笑眼。
“哦?”林氏先是一愣,不过很快便释然了,她早就说过,颜子这丫头自有她的独特处,既然向峻看上了,不如给他,“那就——”
“不行!”冷不防向屹忽然出声。
“嗯?”不仅是向峻和其他人,连林氏都怔了一下,方问,“说说原因。”
“是啊,大哥你非得说个过得去的理由,不然我可不依的!”向峻立即说道,似玩笑似警告。
“她……她是我给馨儿准备的陪嫁丫头。”向屹急智了。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
向馨儿先就羞红了脸,恨不得将头埋到桌子下面去。
颜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搞什么,陪嫁?好么,这么轻描淡定就把她给嫁了,他当他自己是谁,她相公?
向峻脸色不定,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副不愿放弃的样子,最后望着向馨儿道:“馨儿,二哥另外给你挑八个丫头,好吗?”
颜姝无言语,她一人顶八个,太赏脸了。
向馨儿红着脸,未及说话,向屹却道:“馨儿跟这个丫头投缘,家里那么多丫头,没有能比得上她的。”
家里上百的丫头,这夸的,她百里挑一了。
“馨儿,你说呢?”林氏问。
向馨儿抬起头,看了眼颜姝,轻轻地点点头,又再低下去。
这一步棋向屹算准了,他知道馨儿喜欢颜姝,一定不会拒绝的,可是,后面的棋要怎么走,他却一点底也没有,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反正,就是不能让颜姝跟了向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