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转到回家的巷子那,早早的就看见陈培、陈叔陈婶、陈爷爷的等在家门口。王家老爸见状忙边开门边打招呼道:“陈叔,陈哥、陈嫂子你们怎么过来了?”
闻言陈爷爷担心的打量了一下王家老爸道:“进子,刚才他们嚷嚷的厉害,没出什么事吧?”
开了门,王家老爸边把人往院子里请,边笑着说道:“没事了,其实我们家根本就没怎么说话,春华子、宋会计他媳妇一顿混搅,稀里糊涂就没闹起来。”
接着王家老爸就详细给陈家人讲起了,刚才在马圈口发生的所有事。
等坐在小马扎上,王家老妈给上了茶水,陈爷爷松一口气的说道:“那你的意思是这珍子承认她是胡说八道、诬告了?”
闻言王家老爸摇头道:“那倒没有,到最后她纯粹是疯狗乱咬了,生产队的干部都让她给牵连了一遍。不过段老三下了保证,说她以后定不敢再胡说八道了。”
闻言陈爷爷着急道:“这可不行,段老三,你还不知道他?软骨头一个,谁知道他那天就又会让那婆娘给撺掇着变了主意。这回可是大事,要是村里有对你们不满的想要借机生事,说不定就会撺掇着那珍子豁出去的到乡上、到县城再大闹一场。这珍子的德性咱们都知道,最是喜欢无事生非、占便宜,要是有人许了她好处,就是丧良心的事她也会干。你现在也别在家待了,赶紧叫上主任、民兵连长,还村里数得着的干部,马上到段老三家让他们两口子都写个材料。最好把段家户和珍子的娘家人都叫过去,让在场所有人都在珍子证明自己是无中生有的诬告材料上摁手印。有了这份材料,又有了这么多证明,就不再是珍子一个人的事了,就成了段家户和刘家所有人的事。到时就算是有人闹事,珍子也想翻案,这些有牵连的人都不能让他们成事。现在和作风问题可是大事,要是嚷嚷出去,上嘴唇下嘴唇一碰,你又没证明,还不是她珍子想说什么说什么。”
闻言王家老爸一下子就着了急,也顾不得说什么了,站起身来就往外走。走了几步想起什么的说道:“陈叔,要不您老跟我一起走?”
闻言陈爷爷胸有成竹的摇头道:“不行,我这成分不好,去了反倒是你的拖累。其实也没什么,等段家户和刘家的人走了,你再把李瘸子也叫过去,再让他和珍子写一份通奸证明。让珍子、段老三、李瘸子,还有段老三家小子都摁手印,然后你们村干部也都在见证人那里摁手印。有了这份证明,不管啥时候她珍子也不敢再吐口乱说。”
听完陈爷爷的这番话,王家老爸总算是心里有了底,脸上也就没了刚才心神恍惚的神色。见军子和陈培在一旁站着,随即招呼道:“培子、军子你们跟我走,帮着通知一下村里的干部,不然我可是忙不过来。”
见状王光英忍不住失笑道:“爸,村干部、段家户、刘家,这么多人挨家挨户的什么时候才能通知全。我看反正现在还没出事,您干脆在大喇叭上广播一声,让人们都到段家集合不就成了。到时您和春华他爸再一起过来,也显得咱们理直气壮。”
陈爷爷闻言拍着脑袋笑道:“哎,老了,忘了有大喇叭这件事了。英子这话说得对,咱们私下聚拢人,让那小心眼的见了还以为咱们鬼鬼祟祟呢。干脆大喇叭一广播,让全村的人都去看看,众目睽睽的看她珍子敢不敢再闹幺蛾子。”
见王家老爸不会再带他们出门,想要凑热闹,并且躲避王家老妈轰炸式批判的军子赶忙凑到陈培跟前道:“培子哥,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吧。你看我姐那样子,不也是着急,咱们看了回来正好告诉她。”
陈培闻言看向王光英,只见王光英果然双目放光的盯着要走的王家老爸,可见也是想跟着去看热闹。不过她可是个姑娘家,王家婶子是一定不会让她去的。
于是陈培点头答应军子,然后对王家老爸提议道:“王叔,我和军子跟你去吧,到时有事说不得我们两还能做个跑腿的出出力。”
王家老爸闻言点头答应,接着没再说什么的三人就匆匆往大队部里赶。
等王家老爸走了,众人才算是安下心来说话。于是陈爷爷就好奇的询问道:“大香子,这珍子和她娘虽说都是不靠谱的,可还算是有眼色,不会平白无故的和你家撕破脸皮、栽赃陷害。可是最近出了啥事,让她下了决心豁出去?”
闻言王家老妈脸上一片灼热道:“这事说起来也怨我,当初英子闹腾的不上大学,正好珍子过来知道了,就跟我说好了把名额让给她家生子的事。这不后来英子又问春华子要了一个,正好把军子小两口都送出去,这事就反悔了下来,然后她就不依不饶的闹腾起来。”
闻言陈爷爷冷哼道:“你别在那怨自己,我看这珍子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我可是听人说过,这珍子早就跟人放话说她家儿子天生的城里人,说不定就算是咱英子前几天不闹腾,说不得她也会变着法得开口抢过去。所以是她先小人的,以后见了她咱绝对不理亏。还有今天的事,但凡她有一丝感激你对她的好,就不会那样胡说八道的陷害人。”
也许是出外的念头长了,陈爷爷说话的语气就算是愤怒、尖刻的,都带着一股子温柔劲。干巴巴的家乡话加上这温柔劲,听起来倒是格外的悦耳。其实说起来广林县整个的口音,就算是在他们省里都是非常特别的难学、难听,还有难改。只要是出生在广林,除非你成了正宗的普通话播音员,那么不论你怎么讲普通话,广林人听了都会察觉出那么一丝乡音来。
当王光英还是小福时,因为从小在老妈厂里上的幼儿园,而且老妈那厂里是由东北援建,当时里头一多半人都是吉林、辽宁来的,所以小福的话音里不仅没带出广林口音,反而是带出了点东北味道。于是等小福长大了再和本地人说话时,就会有许多人问她是不是外乡人,小福否认,不少人还不信。
接着和陈婶子一样,说着半生不熟本地话的陈叔开口道:“以前见你不信,我们就不好多劝,想着她不过就是靠着你多占点便宜、偷懒一会什么的,也就没多嘴跟你把话说透。可现在她把事情做到这份上,你们两口子可是要多提防一下了。”
陈婶子则是开导并坚定立场道:“你也别在意她的胡说八道,你们一家子什么人,村里人都清楚。不然今早出工,人们就不会那样说她。而且这种人你不理她才是最好的办法,不然她可就会越来性子的缠上不放。虽说过些日子军子就上学走了,可家里还有英子呢,可不能让她把孩子的名声也糟蹋了。刚才培子爷爷说的办法才是最保险的,香子你可不能过几天她家人一来求,就又心软的免了这件事。”
看王家老妈的样子,王光英觉得这珍子可是自己到了王家以后,为了王家消灭的第一个怪兽,可不能让她死灰复燃。于是也加入坚定立场道:“妈,我陈婶说的对,你可不能心软。你想要是我这次真的把名额让给她家,等轮到军子了人家又没了名额,等到她儿子大学回来,依她那性子,她会怎么对咱家?感恩戴德,我看不落井下石、恩将仇报就是好的。”
王光英话说完,各家屋檐下都会挂着的木头匣子里就传出,王家老爸那口比鸟语都难听、难学的本地话道:“社员们注意了啊,社员们注意了啊,大队的所有干部、段家户、宋家户、刘家户的男女老少们,现在开始往段老三家门口走,大家在段老三门口集合有事要办······”
王家老爸操着那个破锣嗓子在大喇叭上来说讲了三四遍,这才停下来。
等到快下午饭时,王家老爸带着军子、陈培终于笑容满面的凯旋而归。见到陈爷爷,心悦诚服的赞叹道:“陈叔,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你是没看到,我们刚去时那珍子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泼妇样子,可等段家户和刘家户的人一凑齐了,这人一下子就蔫了下来,乖乖的在证明上摁了手印。等到后来和李瘸子那张证明一出来,整个人在没一点生气,傻傻呆呆的让干什么干什么,连他家男人都说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闻言军子也高兴的附和道:“就是,后来那珍子的样子跟傻了一样,可真是解气。”
王光英闻言知道,这珍子想来是看见自己的事上了白纸黑字,觉得再无挽回的余地,暂时崩溃了。想到崩溃,王光英觉得把人逼到这份上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恶毒了?可一想到父母讲述的珍子拿椅子坐到王家门口,堵着王家大门小人得志的恶毒咒骂,使得王家老两口气不过的病倒。以至于后来一病不起的事,就觉得这种小人得志的泼妇还真就是得一下子打蒙、打死了,不然这种人报复起来的疯狂那是无人可猜测的危险。她会在所有认识不认识的人面前说你家的坏话,更是会无所顾忌的破坏你家的东西,更有王光英知道的有人还会跑到那家亲家面前挑拨离间、煽风点火的坏人姻缘,王光英可不想遭遇这些闹心事,随之摆脱了那一丝兴起的愧疚。
不过看着王家老爸得意洋洋的说着众人摁手印的事,王家小弟在一旁不时补充两句,王光英不知怎么的就想起看过的,黄世仁和黄世仁狗腿穆仁智的形象来。可把委屈的喜儿换成珍子那泼妇形象,王光英不禁一哆嗦,觉得就算是黄世仁、穆仁智那二五眼恶霸眼光,想来也不会看上珍子。
见王光英好好的一哆嗦,正好站在王光英身旁的陈培随即关心道:“英子你怎么了,这天不冷呀,你哆嗦什么?”
闻言实在是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想找个共鸣的王光英随即凑到陈培耳边小声说道:“你看我爸和军子讲人摁手印的得意样子,像不像白毛女里那个逼人摁手印的黄世仁、穆仁智?可要是喜儿成了珍子那泼妇样子,你想黄世仁和穆仁智会不会吓得反过来求杨白劳赶紧领走他家闺女?”
说完话,王光英随即一本正经的继续装没事样子。可陈培却是被那画面给刺激的忍不住大笑起来,然后指着王光英笑说道:“英,英子你到底是什么脑子?怎么这种事你都能想出来。”
说完又忍不住的靠着树笑起来,特别是看见王光英家老爸和弟弟军子,都莫名其妙望着他的样子,不禁笑疼了肚子的蹲了下来。
见陈培突然就笑成那样,陈婶子随即好奇道:“你这孩子想什么呢,有什么事那么好笑,说出来我们听听?”
闻言陈培随即边笑边把王光英的那个说法,断断续续的讲了出来。
陈培话一说完,陈叔陈婶、王家老妈,包括陈爷爷,都不禁看着王家老爸和小弟轰然大笑起来。然后陈爷爷还边笑边拍着自己的腿,对尴尬不已的王家父子说道:“英子说的还真是对,刚才你们两个那高兴、得意的样子还真是像逼债的黄世仁们。可就是那喜儿惨点,变成珍子那个德性,这黄世仁还不的给吓跑了!”
陈爷爷说完,王家老爸和小弟想起那个画面,不由也大笑起来。
王光英看着院子里欢快大笑的两家人,再想想后来脸上总是带着悲苦的两家人,觉得自己总算是没白来。而自己这重生后的第一次改变,到现在为止总算是完满落下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