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乐连背倚着床榻,坐在地上,烛火燃的安静,空气中有醉人心脾的味道。赵泓彦借着一盏明灯,静静地看书。顾乐连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倒还从没见你有这么好的心思看书,这是想做样子给谁看?”
赵泓彦挑了挑嘴唇,目不斜视:“你今天倒是废话连篇,我不过是不愿招惹你那一肚子火气罢了。”
“其实我不是......”顾乐连揉搓自己额头,沉沉叹了一声。
“你是心烦意乱了吧?”
这一抬头,赵泓彦已经身至跟前,眨眼的功夫,轻盈而落,顾乐连瞥见的时候,那衣衫还没有落定。赵泓彦好笑的看着顾乐连的表情,将拿书一卷,丢到一边去了。
“你倒说说,是什么叫你心烦意乱?”
“切!”
顾乐连知道赵泓彦耍逗他,冷哼了一声:“三五步的距离,你用什么轻功啊!这里没人稀罕看你耍宝。”
“罢了罢了。”赵泓彦同样依着床榻坐在地上:“既然怎样都不行,那我安安静静地睡觉总可以吧?你那一肚子的话就叫它烂在肚子里。不过,你肯定是憋不住话的吧?”
“睡你的觉去!”
顾乐连腾地起身,就要往外面走。
赵泓彦看着窗外月光一片皎洁,静谧的白夜,有温存的错觉。
“乐阳......”
赵泓彦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叫顾乐连的身形一顿,猛然转过身来:“别胡说!”
“说什么?”赵泓彦两手一摊:“你以为我会想说,乐阳其实是个女人么?”
“你!”
顾乐连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看着赵泓彦玩味的笑意慢慢退去,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睛。
“怎么可能,你别胡说。”顾乐连原本以为自己会暴跳如雷,说出话来,声音确是低沉。心中有一块地方在钝痛,脑袋里充满黑雾,不知道该怎么运转,也不知道该往哪个地方去思考。
他的双手朝腰间摸去,竟没有带来自己的酒壶。
“不喝酒的你反而对自己更诚实。”
赵泓彦深呼了一口气,将手中折扇的坠子在指上绕来绕去:“你看到了什么?还是她自己亲口对你说了什么?”
想起在雅堂那一幕,顾乐连觉得自己心烦意乱,他本来慌乱之中没注意到有什么特别,但当人沉静下来,那一幕却怎么都挥之不去。心中的想法叫他啼笑皆非,但又不能忍住不去想。
顾乐连走到床边,伸手去掀顾乐阳的被子。深呼了一口气,手还却禁不住发抖。
“你想干什么?”
赵泓彦一下跳起身子,拦住顾乐连的胳膊。
“你干什么这么紧张?”
顾乐连逼视着赵泓彦:“你们到底有什么瞒着我?还有之前在我家的事情?”顾乐连甩开赵泓彦的手:“我好像不能确定,现在我就要确定一下。”
“荒唐么?”
赵泓彦看着他。
“什么?”
“如果你想的,你疑惑的都是真的,感觉很荒唐么?你自己不能接受?还是根本不愿意接受?”
赵泓彦顿了顿:“是真的,顾乐阳不是你的兄弟,她是女人。”
顾乐连的脑袋里嗡了一声,猩红的眸子就像是要把赵泓彦给吞进去,他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字:“别胡说!”
“那你就自己去看,做你刚才想做的事情!”
赵泓彦背转过身去:“如果觉得她那么多年辛辛苦苦保存的名节不算什么的话。”
顾乐连看了看沉在梦境中的顾乐阳,她的脸颊还是很红,汗水打湿了头发,小小的人蜷缩在被子里,呼吸都是微弱的。他颓然的垂下双手,整个人滑坐在地上。
他看向赵泓彦,眼神中的震惊,转而变成一片虚空,甚至是茫然,所有的不理解和不懂。忽然就笑了,拳头一下下捶在自己的额头上。
“不妨去喝一杯。”
赵泓彦道。事到如今顾乐阳的秘密已经无法再继续向顾乐连隐瞒,坦然告知才是最好的办法。况且,赵泓彦觉得,叫顾乐连知道这个秘密并不一定是坏事。只是难为了他,叫他相信这本来就是事情的真相。
从小一起长大,在同一个房间生活了八年,形影不离的兄弟竟然变成了妹妹。
赵泓彦亲自去挑酒,又比平时多拿了一坛。一定要让他醉得透彻,酒醒的时候,他才能真正接受这个现实。
清晨的时候起了大雾,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汽。
泰西殿一片死寂,早起打点一切的宫女太监都是轻手轻脚,穿过那一片白茫茫,搅动丝丝漩涡。寝宫之内,赵泓彦伏在桌子上,手中还握着一只酒杯。顾乐连已经醉倒在地上,手指被打碎的酒杯划开一道口子却不自知,流出的血液已经结了茄,一道蜿蜒的红褐色。
燥热的空气叫人口鼻发干,身体就像被架在火炉上烤。她翻了个身,身体软的就像半溶的冰,但是疼,到处都疼。
一下睁开了眼睛,头晕目眩的叫她一阵干呕。
太阳从枝叶间普照,顾乐阳手触到湿润的地面,身下摸出一颗石子。
“我这是在哪?”顾乐阳痛苦的哼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忽然意识到什么。
“早朝!”已经误了时辰了!顾乐阳心中叫苦不迭,刚走出两步,想起昨夜的事情。好像去了六王爷那里,拿到了青牙小章,然后自己好像中了什么毒?一想脑袋就痛,顾乐阳跌跌撞撞的走出树林,才发现自己身处皇宫最西北角,原本他们偷偷出宫的地方。
一队侍卫跑步经过,见顾乐阳行礼:“统领大人!”
“嗯!”
顾乐阳赶紧摆摆手,他们看见顾乐阳在此也不惊讶,又往别的地方去了。看着行色匆匆,似乎有什么事情。
一转脸,又遇上几个人,顾乐阳心道一声糟了,这是她的锦衣卫。
“顾统领!”
几人一见,赶紧迎上来:“顾大人怎么在此?可有什么发现?皇上一直再找您,命令你立刻前去面见。”
“哦!知道了。”
顾乐阳龇着牙笑笑,看他们也匆匆离开了。
皇宫里,难道出了什么事情?
人慢慢好了很多,昨晚的事情顾乐阳也跟着回想起来。好像是被上官寻送去了顾乐连那里,自己,有没有做出什么事情?想到这里,她一阵脸红心跳,再想记起更多,已经不可能了。那之后,她似乎已经不能正常的思考。
伸手拦住一列侍卫,顾乐阳道:“怎么样了?”
“回统领大人,宫内各处所失财务已经清点完毕,只是盗贼还没有下落。”
“嗯!你们去吧!”
顾乐阳这才知道,原来皇宫闯进了盗贼?她身为禁卫军统领,此刻可谓大大的失职。还好没有任何人疑心,都以为她也在为这件事情奔波。到底是谁,将自己弄到那片树林里去?
有人想要栽赃自己?顾乐阳往身上一看,自己身上除了青牙小章没有任何别的财物,况且,若真有人栽赃,恐怕自己早就被发现了。不管是谁,那个人一定是在帮助自己。可是,到底是为什么呢?
快到东雅阁,顾乐阳只顾低头赶路,忽然有人往身上丢来一颗石子,正中脑门。顾乐阳吃了一痛,正见赵泓彦笑颜盈盈的走上来。
“五王爷!”
低身行礼,赵泓彦便走边说道:“给你个立功的机会,皇宫丢失的财务都在城北玄一观内,你不妨去找找看?”
“?”
顾乐阳一下愣住:“王爷你......”
“这话以后再说。”挤了下眼睛,凑近顾乐阳的耳朵:“只能烦劳你替我收拾这个乱摊子了。”
赵泓彦呵呵笑了两声,撇下她直接去了东雅阁。
顾乐阳禁不住心跳加速起来,有些事情,就在半明朗和半疑惑之间。她攥紧了手心,向守在门口的侍卫交代了一声。
“臣顾乐阳见过皇上!”
皇上坐在案前,神蹙着眉头,抬了下眼睛:“追查了一上午了,可有什么结果?”
顾乐阳眼角的余光瞥了瞥赵泓彦:“回......回皇上,臣已经有了线索,毕竟在今日日落之前将财务全部收回。”
“哦?你当真有这样的把握?”
“是。”
皇上深眯了双眼:“如此便好。想不到皇城里竟也闹出这么大个贼,闹得是人心惶惶。看来,还真是不把朕放进眼里!”
皇上强压怒气,顾乐阳深低下了头,这“贼”专门跑到皇宫里来偷东西,分明的是把皇宫视作无人之境,身为皇上,又怎会不感觉收到奇耻大辱,即便说是赤条条的挑衅也不为过。
可是,这个“贼”怕是根本不是为了那些。
顾乐阳便抬手:“微臣告退。”
皇上哼了一声:“朕只想看看这么个胆大包天的贼人是不是真有三头六臂!”
顾顾乐阳心了,皇上要的不是那些财物,而是那个偷东西的人。
匆匆退了出来,立刻集结全部锦衣卫,直朝城北玄一观去了。顾乐阳知道,她不可能给皇上带来那个偷东西的贼人,只能带来那些财物。
接着知道更多的事情,闯入皇宫的盗贼不禁盗窃了财务,还打伤了六王爷。宫中所失的都是些价值连城的宝贝,泰西殿损失最为严重。
出了皇宫,顾乐阳下令分成四队,分别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去。
“看这个人的作案手法,我应该与他打过交道。若是遇见头上分了两髻,两臂奇长触膝的男子,立刻缉拿起来!”
“是!”
众人得令分散,顾乐阳又将跟在身边的人支开三队。最后带领着四个人,在京城的大街上闲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