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营完毕,慕容垂召集诸将,在中军大帐内铺开地图,指画观看。
观察一阵后,说道:“文氏虽小,却是四方有险,不好进攻。霸将军之败是我大意轻敌了。”
慕容垂看着地图谋划,心想:要想快速进攻必须过此东山,其他路途均要浪费时日,而且也不好走。
绕道大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且慕舆方的人马就是要从此处进攻,自己从这里绕道,在邺城看来就是抢功啊。到时候又是一场糊涂账。
取道淮河,可那是燕晋交界之处,恐有违碍。近二年,晋国桓温秉政,颇有筹谋北伐,意图振兴之意,此时过道边境,若引起误会,引得燕晋交兵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此时若是秋冬季节,自己一把火烧了这东山也就罢了,可是如今多雨季节,山中潮湿,纵火不易啊。
看来只能走一走这东山林了。
慕容垂命令斥候前去打探,可是早上派去的人马到傍晚还未回营,慕容垂不死心,把所有斥候全部撒到了林里探路,可是竟然只回来了一支,还是因为没绕进去,就在林子边上,误打误撞出来的。
慕容垂心中大怒,引军来到山前,只见山中迷雾骤起,杀气冲天,心中隐约有了些想法。
当下率兵踏入林中,越入越深,只觉杀气傍身,似乎林中藏有数万精兵。
突然心中一震,知道了各种巧妙,仔细绕着周围的树看了又看,闭目思考了一会,抚掌大笑。道:“孤本以为山野粗人,聚众自保,不足为虑。前锋将军折损于此地,我便觉得此地不凡。今日一观果然如此。这山林竟是人力开凿,做奇门遁甲之势,置于此地迷惑众人。”
“大王可有破敌良策”?
“孤自有主张,你们随我行走,不要乱了方寸自然无事。”
这慕容垂不愧是燕国帅才,竟识得遁甲阵势。不一会便领众人从林中绕出。
原本这东山只是一处平凡的山林。后因文氏定居于此,见此处只要稍加修饰一番便是上好的一处屏障,加上文氏兵学传家,深谙布阵玄妙,便按遁甲之术,反复八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在这东山上增植林木,砍伐修饰,遂成阵势,可比十万精兵!
如今让慕容垂破了其中玄妙,从林中脱出之后,将行走之法,告知全军,遂大起兵丁,全军开拔。不一日就过了东山,在山下扎营。
祖平将军守在林中埋伏,可是许久不见燕军动静,派人瞭望观察,竟发现燕军破了阵势,快速行军通过。
“什么?!燕军破了阵势,朝东去了?”祖平惊讶道。“不好,马上去将这消息告知后寨,其余人马随我袭扰燕军!”
“嗨!”
可是大势已去,燕军不仅躲过了设下的陷阱沿途还防备有加,祖平将军的偷袭虽然有些收获,可是没有伤及燕军根本,顶多打乱一下燕军行军,让速度稍慢一下而已,还折了不少文氏兵马。
见燕军大部绕出了东山,祖平知道没机会了,便撤下全军去水寨与文坤回合请罪。
来到水寨,见到文坤,祖平下跪,道:“宗主,某有罪,愿领责罚,以正军心。”
文坤赶忙上前扶起祖平,道:“祖将军快快请起,将军守备有功,还斩杀燕贼大将慕容霸,劳苦功高,何罪之有?”
“宗主我失了东山,放燕贼过来,罪恶滔天,请宗主责罚。”
“哎,东山之事是慕容垂破了阵势与你无关,将军休要自责。慕容垂是燕贼帅才,东山阵势料想是挡不住他的,祖将军能斩杀慕容霸,灭其八千人马,已属不易,孤奖赏还来不及,怎么能责罚与你。”
“宗主,某~”
文坤连祖平还要请罪,赶忙拉着祖平坐下,道:“将军勇武过人,如今怎么有如此妇人之态,还不赶紧抖擞精神,振奋虎威,准备杀敌。”
“嗨。某定不负宗主厚恩!”祖平接着说道“宗主,此次虽灭了慕容霸八千人马,但是兵士也折损过半,偷袭慕容垂狗贼又折了近百人,如今我手下能战之兵,只有五百余人了。”
“不需灰心,我已从大岘调来五百兵士,协同水寨布防,如今已汇聚三千人马了。”
“宗主把派往大岘的守备人马撤回来,那大岘怎么办?”
“派出去的斥候已查明,燕贼北军不过是乌合之众,主将慕舆方不善军事,一路上只知烧杀抢掠,敲骨吸髓,沿途坞堡一路截杀不断,一天走不了二十里,还经常停顿下来休整,不足为虑。”
“既是如此,天佑文氏。”
*****
那慕容垂部,穿过东山,扎下营盘,埋锅造饭。双方都需要休整备战,因此一夜无事。
第二日一早,慕容垂亲自率斥候大队前出探查,东行不到三十里便遇到沂水横亘眼前。心中暗叫不好,这七月多雨,沂水水势浩大,两岸相隔过百米,而且河岸陡峭根本没没有合适的渡口。
慕容垂将斥候分做两队,自己率一支溯流北上,一支沿水南下,寻找合适渡口。
没想到寻了半日,跑了数十里都是此番情形,河岸陡峭,河面宽阔,既无渡口,又无行船。
慕容垂心里失望,带队回营。
这沂水水势浩大,如今又正是多雨时节,水势一时半会难以消散,且不说自己此次出征太后严令必须限时攻占文氏,就是以自己的骄傲性子,等上好几个月才能攻下一座坞堡这要是传扬出去,干脆现在跳河死了算了,更何况此次出兵还未碰到文氏坞便损兵折将,要是就此放弃,如何对得住战死的鲜卑儿郎。
慕容垂心中烦闷,无故斥责了好几个手下的将军,手下人都不知道吴王这是怎么了,今天早上出发前还挺高兴的,怎么探路回来就一脸的煞气,脾气还变得如此暴躁。
*****
水寨肃穆。
文坤和水寨里的士兵们为在东山守备中战死的兵士们致哀,缟素服丧。
文坤举酒,向地上撒了三次。
颂:“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
那慕容垂看到滚滚奔流的沂河水后才觉欲哭无泪,一股无力感顿时涌上心头。
燕国是马上立国,鲜卑部落生长于草原,崛起于大漠,侵略于中原。骑兵纵横天下,睥睨四海,可是要是论步战就先弱了三分,更何况水战。
五胡乱华以来,塞北部落相继入主中原,驰骋往来,称王称霸,但就是不能南下江淮、一统天下,很重要的一条原因就是水战力量太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多少雄才大略之主,如刘渊、石勒、慕容皝之辈,哪个不是皇霸之才,可是总也不能挥师南下,渡江灭晋。
晋国偏安一隅,苟安东南,门阀林立,吏治腐败,绝对的亡国之兆。但就是因为占尽了地利,才能保国不失,苟延残喘。
江南水网密布,河汊纵横,大江横亘。再加上晋国水师精锐,百战悍勇,中原雄主面对那滔滔江水只能空叹。
正当慕容垂在帅帐里愁眉不展之际,帐前帘布一动,一张纸扎飞来,贴着慕容垂的脸飞过,镶在了身后的木柱上。慕容垂心中一惊,冲出大帐一看,帐外毫无异样。
慕容垂满腹狐疑,转身回到帐里,随手扯下那份书扎,仔细研读起来。不一会便仰天大笑,说道:“天助我也,文氏必亡!”
当下下令亲兵,叫来所有手下大将。
“孤已得到天人相助,天赐我军造船图纸、行船方法、如何布阵。卒赖天恩,我军此战必胜。”
“天恩赫赫,我军必胜!”帐下诸将同声应道。
“右军将军皇甫沆。”
“末将在!”
“本王命你所部五千人马去东山伐树,不必爱惜兵器,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明日下午孤要看到一万根合抱大木。”
“嗨。”
“左军将军独孤永。”
“末将在!”
“你所部五千人马,马上在河岸边挖土填造渡口,本王受你图纸。”
“嗨”
“后军将军慕容赫。”
“末将在!”
“你负责打造战船,一应工具,均按图纸建造!”
“嗨。”
“都下去好好准备吧!”
“嗨!”诸将同声应道,领命而去
文氏斥候探得燕军大营的建造景象,上报文坤,这令文坤心中十分惊讶,没想到这慕容垂还有如此本事,竟然还懂得造船之法。
看着西岸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文坤心中焦急无比,便准备派人偷袭。
可是燕军布防严密,白天骑兵往来巡视,根本无从下手。夜晚慕容垂命人用木柴堆在岸边,彻夜焚烧,火光照得河面亮如白昼,于文氏一方很是不利。
偷袭不成,文坤也不能闲着,发动人马加固原有战船,再将东岸几十里河道巡查一遍,拆毁所有渡口,设下暗木障碍。又召来工匠,打造小船,准备迎战慕容垂。
于是沂水两岸,比赛似的造船,不过文氏一方人少,速度慢很多,但是慕容垂那边有的也不过是运兵船图纸,无法和黄龙船相比,战力很差,只是胜在数量多。
况且慕容垂也没打算和文氏在水上争高低,只要有一船人马过去,牢牢守住一个能够靠岸的地方,文氏必破无疑。
过了十天慕容垂燕国一方建造停当,共计大船二十,小船一百,大船可载百人,小船可带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