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唐慧婉早早起床梳洗,天还蒙蒙亮,便来到集市上,原来今天她要替自己的好姐妹办一件大事。集市上熙熙攘攘,各种商贩的摊前人头攒动,卖甘蔗的、卖稻米的、卖熟食的、还有卖生榨椰子的,相比之下大一点的铺面却倍显冷清。如此热闹的集市,慧婉却无暇多顾,径直穿过人群来到一个名为“桂西人家”的铺子。铺子门面倒也不大,老板打着哈欠刚刚卸下门板,看样子才开张。见慧婉来到,老板赶紧迎过来,说道:“唐老师,您怎么来了啊?是不是那小子又不让您省心了?”
“哪有的事,这孩子懂事着呢!我今天是来买点东西!”慧婉客气道。
“这还让您亲自跑一趟,您瞧瞧,相中啥随便拿!”李老板笑。
“我打算今天去看一个亲戚,听说您这里的三花酒和糯米鸡最出名,打算给他带上表表心意。”慧婉说道。
“好说,好说,您稍等啊!孩儿他娘,赶紧的,给唐老师去挑两只最肥的糯米鸡,再把我压箱底的三花拿过来!”李老板说。
不多时,李老板的婆姨把东西拎了过来,头发一副蓬乱,看样子也才刚刚醒。“多少钱,李老哥!”慧婉正准备掏钱,李老板忙说道:“唐老师,您要是给钱那就是骂我,您是孩子的恩人,要不是您这孩子早没命了。收下吧,就当我们的一点心意。”
“那可不行,你们本来就背井离乡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我今天就带这些钱,您看够不够?”慧婉坚持把钱给他。
“够了,够了,这可怎么使得啊!”见执拗不过,李老板两口子只好双手接过。
离开集市,天已放亮。唐慧婉回到星宿书院,向成北雄说明缘由,请假半天,尔后直奔飞云剑所在。到了飞云剑门外,慧婉见一众弟子在练功,不好直接打扰,只好静静立于回廊之下等待南辰星出来。过了半个时辰,天已大亮,众弟子回房洗漱,恰巧辰星经过,二人坐在廊下交谈。
“南公子,多谢你那日救命之恩。这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慧婉声音果决,却无比温柔。
“哪里话,这是每个习武之人都会做的事,唐小姐何必记挂,东西还请拿回!”辰星推辞道。此时后厨一阵蒸饭的香味传来,慧婉的肚子却不争气得咕咕叫了起来,显得十分尴尬,说道:“这是桂林的特产,每个月只有今日才有,我特意给你买的,南公子务必收下!”
辰星心中一阵暖流,再观慧婉面露尘朴,辰星自己也瞬间被这真诚打动,于是灵机一动,说道:“不如你我找一坐处,将这美食消灭如何!?”
“好啊,正好我有一去处!”慧婉也赞同地说。二人起身欲走,恰好被正打开窗的凌云飞望见,辰星尴尬似有话说,师傅却微笑着冲二人一摆手,二人心领神会,遂离开飞云剑。尔后,慧婉带辰星来到星宿书院的草场之上,只见一排房屋座落有致,灰瓦之上杂草丛生,灰瓦之下燕窝喳鸣。
“唐小姐,这是哪里?”辰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慧婉没做声,径直推了房门进去,不多时一个老者弓着腰身并以鼻子开路,循着慧婉手里的糯米鸡跟了出来,差一点没撞到辰星身上。
“你是谁?”老者问辰星。
“在下南辰星,飞云剑门下弟子。敢问前辈是?”辰星谦恭道。
“某无名无姓,闲云野鹤一个,优哉游哉啊!”老者说罢,拿起地上的木条自顾自地拨弄起房檐上的燕窝。辰星觉得好笑,眼前之人活脱一个老顽童模样,遂问慧婉:“这位前辈是何人?”
慧婉笑道:“老龙,你说说你自己到底是谁?!”原来此人即是先前给诸葛兰芝看病的龙九,这龙九身材干瘪,个头不高,黝黑的脸膛横生几道疤痕,好似刀劈斧砍。此人虽称不上丑陋,但也与俊美毫无关联,特别是脚蹬布鞋,活脱被穿成了拖鞋,似乎有意为邋遢代言。三人在干草堆旁席地而坐,一边喝酒一边攀谈。
“龙先生,您索居离群而又乐天逍遥,难道对这满地干草情有独钟?”辰星故意揶揄道。
“寒来暑往,日出而作,何为情有独钟,何为乐天逍遥?”龙九看着燕窝故作高深道:“年轻人,何不耍两套拳脚给某家看看,以助酒兴?”
“有何不可,只要龙老先生高兴!”辰星说罢,飞身跃起数米,一个跟斗倒地不起。慧婉惊得似要站起,龙九轻轻一挡,使了眼色示意不要惊动。忽然,辰星一个鹞子翻身腾空摆起虎口,似白鹤晾翅,落地时又如螳螂捕蝉,似醉非醉之间一趟南拳打得虎虎生风。
“老先生,可否指教一二!”辰星气息平稳道。
“岂敢、岂敢!”龙九谦虚道:“我闲云野鹤惯了,看不懂什么虎鹤双行、醉卧千里,特别是你这南拳不像南拳,醉拳不像醉拳,某家看不懂!”辰星心中暗气,说道:“那更要指教一二了!”慧婉瞅了瞅龙九,只见龙九丝毫不为所动。辰星被晒在一旁颇为尴尬,拿起酒壶一饮而下,这倒引起了龙九的兴致。“年轻人,蛮能喝的嘛!”龙九笑道。
“辰星自幼习武,可以说功夫不曾练到家,唯有喝酒尚且可以。”辰星说道。
“功夫一般,酒嘛,还有待观察啊!”说罢,龙九自顾自又喝了一口。
“某虽不才,却也曾大败峨眉刺、谭腿张。”辰星难改习武之人争强好胜,不服道。
“是吗?!”龙九漫不经心地说。此时恰逢雌燕归巢,巢中幼鸟嗷嗷待哺,忽然一阵乱叫,慧婉同辰星不约一瞧,原是屋瓦之上一条青蛇盘踞,雌燕正与青蛇对峙。正当二人欲挑走青蛇之时,只听“嗖”的一声,青蛇已弹出数丈。再一看龙九,仍在自顾自地大口喝酒,口中喃喃道:“罪过啊!”
辰星心中大喜,叹道真乃当世之高人,说道:“龙老先生好手段啊,这是什么武功?”
“什么功不功的?无名无姓,无门无派,随心而动,随意而发。”龙九不温不火地说道。
辰星说:“当世武林,以内力出发,又以气行之,只有我师傅能够做到,莫非您也精通此道?”辰星不无钦佩地说。
“你是说你师傅凌云飞?哈哈哈,会这门子武功的人多了去了……他这个人太保守,不懂得变通,不然怎会在上次败于成北雄之下。我和他从根本上就不同,他用得是吃奶的劲,我这还没发力呢。”龙九说道。
“你怎么——又是从哪里知道?”辰星虽不乐意听别人贬低自己师傅,无奈龙九知道的一清二楚,直惊得连连语迟。
“年轻人,你知道‘武’字怎么讲吗?”龙九一改嬉笑说道:“凡习武之人都应明白一个道理,习武不单是为了挑战自身体能,更要参悟,以提升宇宙之境界。‘武’字拆解开来,分为‘止’和‘戈’,意思就是说你要用你的力量来结束干戈。很可惜啊,很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为了一个武林第一争个你死我活,为了一本武林秘籍变得狼心狗肺。你之前问我为何索居离群,现在我已经回答你了。”龙九凝重地说道:“年轻人,我希望你们能够行光明正大之道,多参悟武术之真谛,如若有能力拯救苍生,便要尽可能地提升自己的武功修为,以前所未有之境界与世间邪狞之人、之事相抗衡。”听罢,辰星从心里更为钦佩眼前这个模样诡异的老头。就这样,三人从早上一直聊到几尽黄昏,从市井杂侩到宫廷野史无所不谈,从当今列强并起再到蒸汽革命无不涉猎……至傍晚,辰星与慧婉才意犹未尽地离开草场,按约定分别为飞云剑同诸葛两家联姻之事奔忙。
第二天,凌云飞及众弟子早早来到诸葛青府上,一来为诸葛海长老贺寿,二来提前为弟子白括云商量婚事。见凌掌门前来,诸葛青自然喜出望外,忙吩咐众人上好茶。见成北雄也在场,凌云飞心中已知一二,毕竟城中大小事岂可少了成北雄这样有头有脸的人物呢。众人谈笑间已至晌午,诸葛青吩咐开宴,并由成北雄院长代为讲话,那场面自然十分热闹。按照当地风俗,逢族中长老摆寿,须挑选一位有头有脸的人物的寿礼作为寿宴厅堂摆放之物。在座多是城中头面人物,这个说今年寿礼肯定是老张家的,那个说是老李家,最终成北雄宣布:“今年长老寿礼,乃飞云剑掌门凌云飞送来的蟠桃如意翡。”话音刚落,众人一阵掌声,因为论武功、论地位,凌掌门都当之无愧,加上今年两家联姻,更为瑶城众人所津津乐道。而最开心的当属诸葛海长老,首先孙女嫁于名门,虽不是凌掌门之子,但胜在白括云入赘,无形之中更添兴旺;其二,两家联姻属强强联合,于长远来看,只有百利而无一害。想到这里,更是喜上眉梢。
“诸位,今日我诸葛一门乃至瑶城都是大喜的日子,另外我还要宣布三件事:一是我诸葛家与凌掌门结为亲家,共同为我瑶城添砖加瓦!”话音未落,众人一片叫好,诸葛青摆一摆手继续说道:“二来自今日起,我收白括云为义子!”此时众人忽然寂静,凌云飞刚刚笑逐颜开,忽得又沉了下来,一脸的茫然。白括云急忙上前跪拜,连喊“父亲大人在上,受儿一拜!”诸葛青今日兴致颇为高昂,一高兴便说出此言。此前虽未同众人商量,不过却也在情理之中,于是连忙扶起括云,说道:“吾儿免礼,请起!”见此情形,诸葛兰芝却喜不自持,见哥哥一脸鄙夷,用力连搥了他几下,诸葛亭修酸道:“你干嘛!?”不过一旁的诸葛海长老却更加高兴了,连忙带头鼓掌叫道“好!好!”见长老叫好,众人又是一阵欢呼。“这第三件事嘛,诸位请细听。自今日起,城中大小商户皆免纳公税三年。另外,无论男女老幼,均可在我诸葛粮号按月领取稻米,男十升,女五升,家有年满十二的男孩外加五升,女孩二升,每户人家最多领取二十升!”众人听罢,更是一阵欢腾。正午时分,成北雄宣布:“开宴!抬寿礼”随后,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众人齐齐举杯。
不多时,一行大汉抬寿礼供奉上堂,诸葛一门携老扶幼焚香拜之。“开礼!”成北雄高声雄浑。
按照惯例,由诸葛家长子拆礼并摆于寿星面前,诸葛亭修假惺惺地朝凌云飞行鞠礼,凌云飞道“免礼!”只见这寿礼包装精致,外层以蜜蜡封住,须用刀启;里层贴一喜字封,上书四个大字:凌云飞敬”。剥开封装,是一金丝楠木制礼盒,上有锁扣。此时,在场众人无不瞪大双眼,等着一睹凌掌门之贺礼,一向稳重的凌云飞此刻也有些按捺不住,急切希望诸葛少爷打开这礼盒。诸葛亭修从南辰星手中接过钥匙,轻轻旋动,锁扣弹出,其声清脆,众人无不暗自叹服。正当诸葛亭修小心打开礼盒之际,白括云却抢先一步道:“大哥不可打开!”
诸葛亭修说:“哪个是你大哥!好不自持!”
“不得无礼,括云你在说什么?”诸葛青问道。
“父亲,我觉得此盒内非吉祥之物,还是丢掉的好,免得惊了老爷子!”白括云说道。
“你胡说什么呢,小白子?”辰星一脸疑惑,其后飞云剑一众弟子偷笑。
括云瞥了一眼飞云剑众弟子,向凌云飞说道:“师傅,您确定这礼是您送的?”
凌云飞好气又好笑,心想难不成我这徒弟癫了不成,心中同样疑惑,说道:“不是我送的,难不
成是你送的?”
“那好,师傅您确定要打开吗?”括云十分笃定地说道。
“是!”凌云飞已十分恼火。
白括云一脸煞白,不再言语,任由众人说三道四。诸葛亭修鄙夷地瞅了一眼白括云,口中念叨
着“软蛋”!当诸葛亭修打开后,却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直直跌坐在了地上!众人急忙上前观看,皆掩面避之,口中念恶。再一看诸葛海长老,刚刚直起身子还未开口,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背过了气。诸葛青忙吩咐众人将老爷子抬进屋,一众丫鬟、随从紧随其后。诸葛青着实被眼前的情形吓坏,他拨开众人近前一瞧,顿时眼冒金星、直充血门。一旁的凌云飞也惊魂未定,一同上前观望,登时也惊得面目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