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穿上了铠甲,那娇嫩如花的脸庞却怎样也衬不出英气来,反倒让铠甲看上去柔软了许多。耀宗夸她穿什么都好看,伊祁月应和着,笑容里是未名读不懂的欢喜。
“你就这样无忧无虑地长大,多好……”伊祁月喃喃自语,走上前去,手中幻化出晶莹剔透的玉玦。她握着玉石在未名铠甲上轻轻磕了一下,点点荧蓝光斑渐而闪现、融化,最后连接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奇异法阵遍布铠甲周围,未名的嘴巴张成一个鹅蛋,她开心地拍着手:“姐姐,肚子好暖!背后也好暖!”
伊祁月点点头,继续认真勾画。
玉玦在她手中微微发光,她的眼睛里只有一片一片轻薄坚固的铠甲,而没有其他。狂风在几张高的天空呼啸,她的嘴角微微扬起,仿佛听见了高尚灵魂吟唱的圣歌。
是它在呼唤了。
它等不及了。
澜冰破哟。
“好了。”伊祁月擦去额上的薄汗直起身子来,向着金光柱的方向瞭望:“未名,想不想看看妖宝的模样?”
“未名想看!”未名蹦起来,扬起纯真的笑颜。
“今夜子时,姐让你瞧瞧妖宝的真面目。”伊祁月的眼中是温柔和坚定。
打点行装,准备就绪,议事厅里气氛已没有清晨时分的那种压抑。睡饱了的梅枭墨因为功法进阶而逃过宿醉的难过,带着浑身的得瑟劲出现在众人面前。
蒋少君一袭绯衣,背着赤霄剑意气风发,立侍一旁。
伊祁月一身缥色轻铠,背着八色箭筒,挂着雕花大弓,单膝跪地,微微低头。
未名站在伊祁月身后,小小的身子、细细的胳膊,却怀抱一杆粗大的锦旗,她舔舔嘴唇,总把玩味的目光投向上座的掌门大人,后者莫名其妙外加脊背发凉。
珉耀宗身穿白色棉衣,手腕上停着一只目光锐利的海东青,不时低头用另一只手摩擦衣摆,眼珠转个没完。
再往后,是珉玉等其他将领,梅枭墨吩咐完毕后,伊祁月起身领命,全军正装的号令发出,未名举起高喊——
“圣剑门必胜!”
将士们随之高呼——
“必胜!必胜!”
传讯石简突然振动,伊祁月面色一喜,抽出竹简来。
“浩瀚按:已至圣剑门驻地西方一里处的山脚,请指示。
伊祁月按:请原地等候,我即可动身与你相会。”
她对梅枭墨轻声说:“妖族的人到了,我去跟他见面。”
梅枭墨摸摸下巴:“带上耀宗,商量好……我们先吞了幽兰山谷再说!”
“是!”
大雪埋葬了重叠的山峦,呼啸的罡风带走了所有的声音。雪粒刮皮刮脸,珉耀宗苦着脸在白雪皑皑中挪动身子,好在脚上的靴底有伊祁月的阵法,可以让她的身体不会陷入雪里。
距离约定地点越来越近,诡异的、浓郁的妖气让伊祁月精神一振。是怎样的妖,拥有如此纯净的妖气呢?
浩瀚——
“是……圣剑门的人吗?”雪中传来青年大声的询问,好笑的是,这里风雪太大,伊祁月明明能感受到他就在雪幕的后面,却看不见他的样貌。
“我是伊祁月,跟我同来的是斥候的负责人,珉耀宗。”伊祁月喊回去。
“请跟我来!这边有个山洞,我们进去详谈!”
暖融融的火光点缀在七拐八拐的山洞里头,伊祁月狠狠拍拍身上的铠甲,雪像是收到了什么牵引一样从她身上弹出去,掉落一地,很快化成一滩水。珉耀宗跺跺脚,也学着伊祁月的样子施了个小法术,可却只抖落了大块的雪,而不是像前者一样把铠甲花纹缝隙里的雪也弹了出去。
坐在他们对面的是个神情庄重的青年,浓眉大眼,怎样看怎样是个可靠的盟友,他一头乌黑的短发梳理妥贴,头顶却有一撮耸立的金色呆毛,让他看上去更显憨厚。
他的妖气很纯净,像他这个人也很干净,十指的指甲修剪妥善,不似不归和逍遥那样有尖尖的爪甲。
他一双大眼睛落在解开羊毛围巾、双颊红扑扑的珉耀宗脸上。
伊祁月轻咳一声,掩着嘴巴一脸我懂你的笑。
他啊呀一声惊叫出来,语气里带着点小尴尬:“我是不是失礼了?还请二位不要在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浩瀚,是逍遥的徒弟,来协助圣剑门除掉小小姐跟幽兰山谷。”
珉耀宗好奇,微微往前探了探身子,眨着眼睛问他:“冒昧问一下,你是什么种类的妖呢?”
浩瀚有那么一瞬的失神,他低下头,又抬起头,道:“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我有意识的时候就在这九龙山上,是人形。我无法变化成本身的模样,大概是因为……受过什么诅咒,或者之类的?不记得了。”
“你是逍遥的徒弟?你知道他的事?”伊祁月关注的重点却放在了“逍遥的徒弟”五个字上。逍遥有没有跟他的徒弟说起过自己的金乌族呢?
浩瀚挠挠头,这动作倒真跟他师父如出一辙:“知道一些——虽然现在是战友,但师父面对右王还是有些不自然的,这事王上不许左王插手,他们两个怎样,全看他们自己。”
诶?伊祁月愣了一下,大概他是会错了意,看来逍遥并未给他讲过自己的事情。不过伊祁月也很惊愕,虽说性子直爽又爱冲动的逍遥跟人结仇是件常事,可怎么会跟据说很好脾气的右王结仇呢?
或许那右王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吧。
而且……王上是谁?难道是……
伊祁月咽了一口唾液,身子发麻。那个男人……还真如自己所料守在九龙山么?他看到她,不会一剑杀了她吧?
——万妖域领主,澜冰破主人——
那名为锦断的强大男人……
虽说话是在跟伊祁月说,可在说话的时候,浩瀚总会偷偷瞟一眼沉静的珉耀宗,后者微微低着头,长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未消散干净的雪水。
这是一种怎样温柔的美感呢?浩瀚的嘴角不知不觉爬上一丝傻笑,他克制自己收回目光,与二人正式讨论针对幽兰山谷的作战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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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无趣!无趣!无趣!”天观的身子浸没在热水里,花瓣洒在她身上,她一只白藕般嫩滑的胳膊伸出去,在孔雀腰上摸来摸去:“这些个长老,个个胆小得要命。神光族跟颂城联合吞掉其他几个宗派,多好的提议啊,他们怎么就不接受呢。”
“他们目光短浅。”孔雀平静地说:“不过他们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别的宗派且不说,八宝宗的八宝仙修为暴涨,您碰上他,或许没有胜算。”
“我闻到了海水腥咸的味道……是渊海的人搅合进来了。”天观一脸坦然,伸了个懒腰,微笑道:“反正都是要暴露的,我不用圣辉,用我本来的那套功法,别说八宝仙了,就是暗之王塔的那个姓彦的,我也能料理了!”
“师父。”孔雀俯下身,在天观的耳边说:“徒儿只有一个请求,亲手杀了伊祁月。”
“准了。圣剑门的那些死鬼,你想弄死多少就弄死多少,尤其是那个吃里扒外的贱人!”
想起在素衣密林里被圣剑门、暗之王塔、妖族三大组织压制的那一日,天观就气得浑身发抖……
“师父放心……”
“拿着这个。”天观右手在水中虚握,她手心接触的热水瞬间凝固成坚硬的寒冰,她随手扯了一块布条缠住冰剑的柄,轻轻对它吐了一口气。
“见血封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