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婉芸姐姐出了院门，我问道：“宫里的旨意下来了？”
娘复又坐下，低声的说：“内务府的公公昨儿傍晚宣得圣旨，你婉芸姐姐得封正六品贵人。”
“那我呢?”终究是得有个结果。不管是怎样。
娘低着头一丝一丝的扯净橙子上白白的绒毛，送至我的嘴边。
我摇一摇头，用手轻轻推开了娘的手，娘将橙子放在了床边的机上。
“无品无级，只是奉召入宫。”
“如此甚好，可不是么？”我如释重负也若有所失地说。
“如此是好。”娘喃喃地重复了我的话，见我精神头有点短，扶着我躺下。“你爹爹原本打算让婉芸或是婉蓉入宫，只是现在凭白地捎上了你。”
“原本就打算?”
“嗯。你爹爹曾问过娘是否想让你入宫，其实不光娘不肯，你爹爹也不舍你入宫去，可是像我们这样世代官宦人家女儿，待选，入宫是躲不过的，你们姊妹五个不消是谁注定是要走这条路?”
“爱屋及乌吧，爹爹是心疼娘，故也怜惜青儿吧，舍不得青儿入宫。”我看着娘言辞神色又沉重起来，想逗她一笑。
“整天就胡说，什么心疼不心疼，难道爹爹待你不好么？”娘落寂地苦笑了一下
“好啊，但爹爹怎得这样偏心，要不老天爷也看不过去，所以……”所以也偏偏叫他最心疼的女儿也入宫。原本想说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只顾玩笑，岂不知，有时说出的话立刻竟能应验，就如同此刻一般。
“不是你爹爹偏心，是高姨娘和李姨娘早就有意让婉芸和婉蓉入宫。”
“要是我能换成婉蓉姐姐就好了，大家都万事大吉，称心如意。也不似现在这般，高姨娘挡了李姨娘的好事，我们又夺了高姨娘的彩。想去的去不成，不想去的反倒留也留不下来，好没意思。”
“造化弄人吧，于我们未必就是好事，于她们也未必就是坏事，个人有个人的命数，娘拦你入宫，是不忍心我儿任人鱼肉；你得以入宫，是老天爷不愿埋没了你的人才。”
“我知道娘是心疼我，为我打算，我进宫必定时时刻刻听爹爹和娘的安排。”
“依着宫里的旨意看，先前的画师没有辜负我的嘱托，婉芸得封高位也必定是高姨娘和你爹爹暗中助力，一切能顺顺利利的走下去，不消两年，一切也就圆满了。”
“正六品的贵人，位份的确不低。”
“传旨的公公说，此次入宫共二十名，只工部尚书家的小姐和安阳长公主的慧珍郡主得封正五品的姬；其次就是你婉芸姐姐；御侍，选侍，美人各两位，彩女；更衣各二，余者皆是入宫充役或是聘于王公贵戚。”
“安阳长公主，工部尚书，来头都不小啊。”
“娘听说慧珍郡主自幼倾慕皇上。”
“工部尚书李司范诗书持家早已是誉满京城，想必他家的小姐也是个秀外慧中的淑女。”我微微侧了侧身，药力上来，不似刚才那样头晕眼花。
“此番入选的秀女，只这位李小姐得了个‘华’字的封号，算是拔了头筹。”娘把寝被往上提了提说到。
“丰盈充溢曰华，章服之美曰华，腹有诗书亦可曰华，看来这位华姬小主还真的是实至名归。”
“实至名归是好事，但是安阳长公主只这一位郡主，长公主逢人便讲汉代武帝金屋藏娇的故事，如今生生被越了过去，不知以后两人入宫又将是何情形？”
“不管她们如何，我只听娘的安排，在宫里老老实实地侍奉太妃，等着出宫那日。”
“这也是娘想嘱咐你的，切莫管他人之事，任谁拉拢都不要轻易接近，远离是非，才能保住自己，懂么？”
“嗯，孩儿明白。”
娘见我乏意上涌，说到：“说了这么大会子话，也乏透了吧，歇息吧，娘在边儿上守着你。”
“娘，你整日在府中从未出过家门，为何宫中和京城的事情，能全然于心呢？”我迷迷糊糊地抬起微闭的眼睑问娘。
因困意汹涌仿佛见娘先是抬眼看了我一下，眼里的惊愕一闪而过，转而低头垂目，低低地说道：“我儿大事，娘怎会不上心呢？”
是啊，我的终身大事，娘怎么能不用心呢，想着想着也就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