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乐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来对星港公司进行摸底,总的来说,收获不小,这让他的心情很不错,所以一路上还有闲心看看这二十年未见的景色。这样一来,等苏子乐赶到东明村的时候,已经是快吃午饭的时间了。
苏子乐想了想,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调转车头去了建设街,光子家就在那里。很快,苏子乐来到一片红砖楼房中间,这些楼房大都是五六层高,基本上属于附近的建筑材料厂、建筑公司等企业。
苏子乐来到一栋红砖楼房前,熟门熟路的上了二楼,轻轻磕响其中一间房门。门开了,一个脸色蜡黄的中年妇女出现在门口,疑惑地问道,“你找谁?”
苏子乐认识她,这是郑国光的母亲赵婶,他赶紧自我介绍道,“阿姨,我是光子的同学,我叫苏子乐,您就叫我乐子吧!”
“哦,光子不在家,和他爸出去了。要不你进来等他吧,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得回来吃午饭。”赵婶脸上热情了几分,让开房门向屋内迎人。
“那谢谢阿姨。”苏子乐也不客气,跟着赵婶进了屋。
屋子很小,就是一个两居室,进门处是一个七八个平方的小厅,摆着一张四方形的桌子,靠墙还有几张折叠凳,赵婶拿出其中一张凳子递给苏子乐,口中问道,“你刚才说你叫乐子,对吧?”
“是的,阿姨。”苏子乐结果折叠凳,自己打开坐下。
“那你自己先坐,我还要做饭,就不陪你了。”赵婶是个直爽人,虽然和苏子乐是初次见面,却也没太多客气。
“行,您忙,我自己坐一会儿。”苏子乐起身回应道。
赵婶刚进厨房,门外就传来郑国光的粗豪嗓门,“妈,我回来了。”
随着推门声,郑国光那壮实的身影就撞了进来,初春的天气还有些楞,郑国光却将外套拎在手上,只穿着一件红色背心,露出发达的肌肉,浑身上下汗津津的。他看见苏子乐笃悠悠地坐在屋内,一呆,直愣愣地问道,“乐子,你咋来我家了?”
“找你有事,顺带着蹭个饭。”苏子乐笑眯眯地说道。
郑国光点点头,冲着厨房吼了一声,“妈,中午多做点饭,我同学来了。”
厨房里传来赵婶的回应声,“知道啦,已经做上了。”
郑国光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粗声大气地问道,“说吧,找我啥事?”
苏子乐没答话,反问道,“你爸呢?今天中午回来吗?”
“我爸在后面,马上就到,咋啦?”郑国光有点纳闷。
“这事等你爸回来再说,我是来找他的。”
这回答让郑国光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想不明白苏子乐找自己父亲能有啥事,连着问了几次,苏子乐都是笑而不答。郑国光没辙,只好陪着苏子乐扯闲话。
过了一会儿,郑国光的父亲郑跃进也到了家,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和郑国光一样个子不高,身板壮实,只有额头深深的抬头纹,显示出这个男人这些年的劳苦。
郑跃进在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苏子乐,不过也没啥表情,只是一边脱外套,一边随口问了一声,“光子,你同学来啦?”
苏子乐站起身迎接,郑国光介绍道,“爸,这是我同学,苏子乐,您就叫他乐子吧!”
顿了一顿,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补充道,“爸,乐子说找您有事。”
郑跃进也很诧异,他看着眼前和儿子一般大的少年,白白净净、高高瘦瘦的,一副学生模样,他能找自己做啥?
苏子乐看出了郑跃进眼中的疑问,主动解释道,“郑叔,我听光子说,您是在咱们区里的建筑公司工作,正好我家里的房子要重修,就想请您帮个忙……”
郑跃进见真的是有正事,就将手中的外套递给儿子,自己坐在郑国光的凳子上,认真地听苏子乐介绍情况。
听完,郑跃进抹了一把脸,道,“你这活听起来不难,不过到底要咋做,我得到你家里看看,这样,下午我就去你家。”
苏子乐点点头,道,“那行,如果郑叔没啥事的话,我们吃过饭一起过去。不过,郑叔,有件事情我们得先说好,咱们两个现在是做生意,您该赚多少就赚多少,不用跟我客气,不然的话,下次我就不敢再找您帮忙了。”
听见儿子的同学说出这么成熟的话,这让郑跃进有点发蒙,他仔细地看了一眼苏子乐,点头应道,“成,这事情我会给你办好。”
正事谈完,郑跃进也没有离开,他对苏子乐产生了兴趣,就趁着这机会开始套问苏家的情况。苏子乐也不隐瞒,把家里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跟郑跃进说了,倒是把郑跃进还有从屋子里出来听闲话的郑奶奶都听得唏嘘不已。
说完话,赵婶的饭也做好了,她拿着碗筷出来,一边招呼儿子去帮忙端菜,一边跟苏子乐歉意地说道,“家里没啥好菜,乐子,你将就着吃。”
苏子乐赶紧帮忙,嘴里笑道,“阿姨,我和光子是好同学,您不用跟我客气,咱们有啥吃啥,要不下次我都不敢来了。”
午饭确实很一般,桌子上只有几个素菜,唯有一盘油光发亮的炒鸡蛋算是带点荤。从这个就可以看出郑家的日子确实困难。也难怪,郑国光的奶奶没工作,赵婶常年病休,两个孩子分别上高中和初中,全家五口人全靠郑跃进在建筑公司的工资过活,而不幸的是,南城区的建筑公司早就在市场竞争中落伍,半死不活的拖着,郑跃进每个月只能拿点生活费,然后在外打零工,赚点钱补贴家用。
赵婶很为自己家的餐桌难堪,上桌吃饭的时候还一个劲地向苏子乐说抱歉,大意是苏子乐第一次上门吃饭没有招待好。
苏子乐直接打断她,说道,“阿姨,您别说了,我和光子是朋友,朋友之间就不需要太计较,有时候一杯水就够了。”
苏子乐的话显然很对郑跃进的胃口,他微微颔首,对赵婶说道,“光子他妈,你就叨叨了,他们两个的交情让他们自己去处。”
因为下午有事,这顿饭吃得很快。郑跃进让苏子乐在家里先坐一会儿,他要去找两个单位同事一起去。看得出郑跃进对这笔生意很重视,虽然单子很小,但他很希望把这件事情做好。这一来去看房的队伍又扩大了,五个人骑着四辆自行车一路浩浩荡荡,倒是让在前头带路的苏子乐有一阵恍惚,他记得当年在南方刚刚站稳脚跟的时候,就是这样子带着小弟出行的,不过那时候不是骑的不是自行车,而是摩托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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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明村七十五号,就是苏子乐的家。它的地理位置很好,侧面院墙紧挨着东明路,马路对面的工厂早就不见踪影,此刻,伫立着已经差不多要完工的黄宣市汽车南站和黄宣市小商品市场。
苏家在村子的边缘,正门是朝着一条村子里的小道,平日里罕有人迹。东明路修通之后,苏爸爸在紧挨着东明路这一侧,开了一个侧门,平日里苏子乐都是从这里进出。几个人在侧门外一停车,其中一个郑跃进的同事,叫老魏的,就翘起大拇指,指着马路对面冲苏子乐说道,“嘿,小伙子,你命真好!对门这俩单位,只要随便有一个,你这小饭店一定包赚不赔,现在还有俩,你小子这财发定了!”
郑跃进也点点头说:“这地段,不管是开饭馆,还是开旅馆,都能赚钱。”
旁边一个姓李的同事将自行车停好,走过来向苏子乐问道:“对面啥时候可以开业?”
苏子乐斟酌着回答,“我听报纸上说,汽车站是五一献礼,小商品市场要晚点儿,要在七月一号党的生日那天开业。”
三个大人加上人小鬼大的苏子乐,就站在家门口呱唧了好一阵,说的兴致勃勃。唯有还是少年的郑国光听得似懂非懂,站在那里百无聊赖,忍不住拉了一把苏子乐,催促道,“乐子,我们进屋吧,站在这大门口,一张嘴一口灰的!”
苏子乐笑笑不语,倒是郑跃进回手抽了儿子一下,骂道,“大人们说话,你插什么嘴?”
郑国光看来很怕他父亲,嘟囔着不说话了。苏子乐看见郑跃进的两个同事也停了嘴,这才笑着往家里请人,“郑叔、魏叔、李叔,我们先进去喝口水吧,车子就放在外面,大白天的没人偷。”
进了家门,几个人又喝了一阵苏子乐泡的茶,这才起身看房子。黄宣市的人就这样,干正事之前,一定要磨叽一阵,不然心里不痛快。这大概是几十年国营经济留下的后遗症,也是苏子乐刚刚不急不躁任由他们聊天的原因。
不过,工作的时候,几个人倒是挺认真,从正房到厢房,还有厨房茅厕院子都看了个遍,这才回到原来喝茶的地方,和苏子乐坐下来详谈。
郑跃进作为这个工程的牵头人,率先发话,问道,“乐子,房子我看过了,你先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吧!”
说起正事,苏子乐也不再客气,坐在位置上开始侃侃而谈。不过,他没有特意去提屋顶漏水、院墙开裂这些事,这些都是小问题,在苏家小院的改建过程中,工人们都能够顺手带掉。所以他直截了谈起了他对小饭店的设想,“郑叔,我是这么想的,首先,厨房要拆掉扩建,多起几个液化气的灶台,到时候做饭方便。第二个,家里的茅厕要改,做成能冲水的卫生间,站坑蹲坑都要弄两个。第三,除了留下东头的一间房自己住之外,其它房间都改成包房……”
苏子乐说的时候,那个叫老魏的已经拿出一个本子在记,这时候就插嘴问道,“包房,那装修费可不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