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来就能参加学生会的联谊,好爽快!”胡宗梅羡慕地说。张丰抚平了衣领准备出门。
“哦。”他回答:“他们吃饭得叫上我,因为这俩天我卖了大力气。”
他在接进六点时才动身。联谊的地点定在美食节外一家普通小餐馆,有定制包厢,人均消费不高,吃是吃不掉多少钱。作为相对贫穷的学院,外语学院有什么活动往往第一时间就会想到来这个地方,今天叫新传的干事们到这里还真是让他们相当委屈。新传对迎新会后的聚餐态度是很马虎的,但张丰无比确定,要是他们顺利邀请到艾恋,是肯定不会选这个地方聚餐的。
他经过女生寝室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他愕然转身,看到艾恋笑嘻嘻的脸。
“这次是巧合。”他说。
“我以为只有我会到这么晚哦,小学弟你比我还大牌啊。”
“没有,现在到不算晚。”张丰回答:“聚餐这种事不必太认真,反正等坐上桌子吃第一口菜肯定还要半个小时。”他欠身道:“需要我为您拿包么。”
艾恋轻笑着拍开他的手:“你这人好奇怪哦。一会儿那么老谋深算的样子,一会儿又装绅士。”
“老谋深算是我的表象,绅士是我的本质。”张丰面无表情地说。
“我看要反过来吧。”艾恋耐人寻味地说。肖强等人站在校门口,看见张丰和艾恋学姐并肩走来,全部看呆了眼。肖强匆匆掏出手机火速叫人,一边压低声音朝杨小贱吼:“靠,你们叫道艾恋学姐,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
“我不知道……”杨小贱崇拜地看向张丰:“哥,你真是我哥。神了你……”
“喂?”肖强接了电话:“给你三分钟过来——什么六点半,你敢让艾恋学姐等你半个小时?对,学姐来了你个蠢货!好,赶紧把那帮懒鬼轰过来……”
彭悦挂断电话快速跟肖强嘀咕起来:“新闻那边刚知道这件事,艾恋跟他们说听说是俩院联谊就过来了……”
“学姐简直像女王一样。”肖强无奈地说。
“嘿,你说要是新传被蒙在鼓里,今晚见到这一幕会是什么表情?”
“不要太黑暗了……”
“不好意思啦。”艾恋充满歉意地说:“不请自来,给各位添麻烦啦。”她穿着鲜亮的酒红色长外衣和修身牛仔,混合着华贵和俏皮的气质,动人的曲线一览无遗。
“哪里,我们都不知你居然会来……”肖强恶狠狠地剜了张丰一眼。
他们来到小饭馆,张丰的预言落空了。不到三分钟所有人都到齐了。大家眼巴巴围在学姐旁边,点菜的点菜聊天的聊天。
艾恋得意地递给张丰一个眼神,调皮地眨眨眼睛。张丰淡漠地勾起嘴角,向四面望去。艾恋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打了个寒战。
虽然是盛夏。她下意识地勾住大衣,把身体紧紧裹起来。
张丰看向周围的目光,那眼神——怎么说呢,并不是友好或者恶意。他注视某个人的神情就像在评判一堆宝石的成色——不,只是像在扫描一堆猪肉是不是过期吧。他的嘴角微扬,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笑意,就像那个笑容只是他戴在脸上的僵死的面具。在他的眼睛里读不到任何的感情,也没有任何的欲望,像一只机器一样……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到她眼里,她恐惧得几乎要放声尖叫。艾恋从来没有想过,吃饭也能吃出一种恐怖片的气氛!
张丰垂下眼睛,突然间,那副僵硬的面具溶解了。他若有所觉,向她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艾恋咚一声趴在桌子上,面色惨白。
“怎么回事?”艾恋眼下是众人瞩目的中心,新闻学生会的部长苏小龙吃惊地探过来,刚想伸手试探她的额头,突然觉得不妥,手只好在所有男生充满敌意的目光中不尴不尬地垂着:“生病了吗?”
一个黑色的影子落在身后,耳边传来沉稳的低语。艾恋颤动了一下,激烈跳动的心脏居然慢慢平静下来。
“没有关系。”温和的声音对她说:“不要害怕。”
她转身,凝望见张丰困惑的眼神。
接下来的宴席中,张丰在满座学生会干事间来回穿梭,频频敬酒。和他们打开话匣子很容易,因为每个人都会挂着一脸笑容小声对他说:
“撩妹子技术可以啊,学姐都敢泡——来,干了这杯。”
连喝三杯以后那些人就不这么说话了。他们会搂着他的肩膀,夹着舌头呼喝:
“新闻这边,我当年刚进来也是纯情小学弟……”
“我家里也还好……我爸肯给我钱……”
“学弟你……我推荐你去学校创业协会……我跟你说那地方绝对适合你……”
“我一看你就是个人物……”
张丰感觉奇怪。他心不在焉地和这些醉鬼们交谈,下意识向艾恋瞥了一眼。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只是隔着混乱的人群默默看着他。
等到宴会结束所有人都被张丰灌了七七八八,只勉强能走。肖强结完账吆喝着一帮人往寝室走,张丰扶着俩个人跟在后面。这时艾恋拉住他轻轻说:
“学弟,跟我走走吧。”
“等我把他们送回去。”张丰快速说。
肖强看不下去了:“你——杨小贱,来帮你哥抬人。张丰你像话么,学姐叫你去散步还不快去,没事这边有我们……”
“谢谢。”艾恋微笑。
张丰想了想,干脆地把俩个醉汉架在杨小贱身上,跟在艾恋身后向马路边走去。肖强叼起一支烟,杨小贱呆呆地看着。
“你说……”杨小贱费力地抓着他们向前走:“他们是怎么勾搭上的?完全没有头绪啊。”
“一代更比一代强啊。”肖强含糊地说。
……
他们脚步轻缓地行走在灯光灰暗的林间小道上,张丰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我为什么会觉得你很可怕?”艾恋低声开口:“在你的眼里,我又是什么样的呢?”
她没有回过头,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究竟在想什么呢?”她缓缓问道。
张丰没有说话。她忍不住回过头,看见他在黑暗中平静和淡然的眼睛。
那双眼睛仿佛将她隔绝出尘世中任何痛苦,却也让她没有了任何平安和喜乐。
……
张丰在深夜中回到宿舍,摊开笔记本。他刷刷填写完好几页纸,又翻回艾恋的那一页。他提笔沉思了很久,很久。
他在后面补充下俩行注释:
个人影响力巨大,人格朴实单纯。
顿了顿,他在最后面写下四个字。
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