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州最大的客栈已经被人包下了,现在是正午时分,整个客栈却是安安静静的毫无声息。
“陛下的意思是暂时回京再做打算。”侍卫长赵川恭敬的呈上刚刚收到的信,转达着京城里的意思。
“是么?”明钰接过信看了一遍,却没有立即安排回京的事,而是突然道,“听说皇叔此时正在乾州别院里,本宫正好路过这里,怎可不去拜会,去准备准备,启程去皇叔的别院。”
“是。”赵川领命而去。
明钰将手里的信再看了一遍,嘴角勾出淡淡的笑意,晋皇叔,呵。
晋王明倓,是明德帝这一辈最小的一个,最喜欢喜欢游山玩水,常年都是四处游玩,所以在明德帝登基后,先后以各种理由杀了自己的四个兄弟,却唯独对这个最小的弟弟爱护有加,不禁不顾身边心腹要斩草除根的苦劝,甚至给了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礼遇。
山林里的一处别院,小是小了些,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享受晋王是绝对不会辜负,连自小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明钰对这些都是感叹不已。
“皇叔真是很会享受啊,本宫都想跟着皇叔一起生活了。”明钰和晋王缓步走在别院里,看着周围漂亮的景致,忍不住称赞道。
晋王含笑,“殿下谬赞,不过我这种闲人,你叫我做别的我还真不会。”
“皇叔过谦了。”明钰一边四处打量着一边连连惊叹,经过一处花园时他忽然停了下来,看着花园深处四处扑蝶的小女孩半好奇半玩笑的问道,“怎么皇叔这里还有这么小的孩子,莫不是皇叔偷偷的给本宫添了小侄女?”
“太子别说笑了,”晋王叹了口气道,“这是我前几天在路边捡的小女孩,她当时被几个乞丐追打,我看着着实可怜,便顺手带进来让她在这里谋个差事,也好过在外面被人打死。”
“皇叔心慈。”明钰赞了一句,不再感兴趣,转身和晋王去了别除,“对了,皇叔还记得徐九么?”
“怎么不记得,当年的我们几个里面,就属他最懒了,偏偏还生了副好皮相,弄得大家小姐们纷纷想嫁给他,可惜……罢了,不提,不提。”晋王略有些伤感,当年的旧人旧事,也只有他敢提的这么坦然。
“本宫最近听说,当年徐九被人救了出去,根本没死,不知道皇叔听说过这件事么?”明钰忽然盯着晋王道。
晋王倚着栏杆,看着下面水里的游鱼,没有回答,空气变得凝重起来,明钰用折扇缓慢在手心里敲着,也不着急要答案,好整以暇地等着。
“那杯酒是我亲手递给他的,他怎么可能不死呢?”晋王喃喃自语,神情悲痛,“是我,是我亲手杀了他。”
“皇叔……”
晋王对着太子拱手道:“我有些不舒服,今天就不招待太子殿下了,太子殿下请回吧。”说完也不等明钰说话,当着他的面直接走了,和之前谦谦有礼的模样判若两人。
“殿下……”赵川在明钰背后请示。
“没事,走吧。”明钰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眼底露出一抹疑惑,难道是消息有误,不可能,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晋王不是不知情,只是隐瞒了。
“是。”
那边,得到太子已经带人离开的消息,晋王松了口气,连忙去了书房。
书房里,小安小心的捧着刚刚抓到的蝴蝶,道士还在一旁写字,晋王有些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写字,他将之前的事详细说了一遍,最后道:“一定是京城那边已经得到消息了,你们快走吧,消息我已经让人放出去了。”
太子会过来他们确实是始料未及,道士和小安都已经准备走了,结果还没出房门就被告知太子突然来访,于是他们只好留了下来。
“应该只是来试探你,要是确定我在这里,你以为他这么好说话?”道士听完之后送了晋王一个白眼,“对于他的猜测,我只能说你身边的人需要清理下了,好在我们接触并不多,不然……呵呵。”
“是我疏忽了,”晋王点头,“你们等天黑再走,他既然有了怀疑就不会这么轻易的离开,肯定会派人监视这里,我们小心一点。”
一整天都平安无事,直到夜色一寸一寸的将天光吞没,圆月和星辰出现在黑幕上。
别院里的人今晚睡得格外的沉。
大门被打开,三四十个蒙着脸的黑衣人鱼贯而入,堂而皇之的举着火把,一间一间房子的搜了过去,遇到有人的,直接一刀了结,不留任何活口。
书房里正在商讨事情的道士和晋王突然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看了看对方,然后看向外面,道士吹灭桌上的蜡烛,静静的站在黑暗里,很快,窗户上就映出了火把的光,微弱的光,证明火把还在远处,但是正在向这边靠近。
“你们快走,我没事。”晋王压低声音道。
“不行,不管他是不是能找到我,他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杀了你,你身边的人太少了,要走一起走。”道士拒绝了晋王的提议,将小安拉到身边递给晋王,“小安,乖乖呆着,别乱跑。”
小安虽然什么也没看到,但是凝重的气氛和大人们紧张的神情都告诉她,有什么是正在悄然发生。
外面越来越亮。
“晋王殿下是自己出来,还是我请殿下出来?”屋外传来粗犷的声音。
“你们两个呆在密室里,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不要出声,也不要出去,等会若是逃了出去,便带着这块玉佩去城西钱庄找钱掌柜,他知道该怎么做,放心,我没事。”晋王交代道。
“不行……”道士依然想拒绝,被晋王直接推进了密室。
“想想小安。”
“你是谁?”晋王打开门走了出去,看着外面的一群黑衣蒙面的人,对着为首的人问道。
“我的身份,晋王殿下心里清楚的很,何必多问,殿下走吧。”为首的黑衣人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晋王走下台阶,看着几个黑衣人冲进了书房,没有说话。
黑衣人冷冷一笑,对着手下道:“点火,好好守着四周,烧完了再回来,敢从火里出来的人不留活口。”
晋王好似根本没有听见,不急不缓地走了出去。
别院只要一处被点燃很快大火就开始蔓延,不一会整座别院都化成了一片火海。
下半夜,城西钱庄门口突然有人“砰砰砰”的敲门,大有不开门就誓不罢休的感觉,值夜的小二骂骂咧咧的起来开门,才刚打开门就有人闯了进来,他揉着眼睛正准备大声的骂几句,一块玉佩直接就搁在了他面前。
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小二哥几乎狂奔跑着去了后院。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衣服都还没有穿整齐的老板很快过来了,跟着过来的小二这才看清面前刚刚闯进来的的一大一小,吓了一跳,这两个人是从煤堆里钻出来的么,一头一脸的黑灰,连长什么样子都看不清。
“玉佩的主人呢?”钱老板不关心是什么人,只关心玉佩的主人。
“被太子派人带走了,别院也被烧了。”
“什么?”钱老板大惊,很快去了后院,然后直到天亮要没出现,倒是小二哥带着两人去了后院,让他们两个打理干净后等消息。
天亮后,小二哥过来请两人离开,道士大概知道他应该是安全了,于是没多问,很快离开了。
“呸,白眼狼。”小二哥在两人身后低骂了一句,关好门后从后门进了巷子深处。
“咳、咳。”
巷子深处很普通的小院里,紧闭的房门里突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钱老板焦急的在门外跺脚,不时地看看房门。
“他们走了。”小二哥过来说了一句,说完又有些愤愤不平,“殿下伤的这么重,他们居然什么都没说就走了,真是没良心。”
“闭嘴。”钱老板呵斥了一句,瞪了小二哥一眼。
小二哥缩了缩肩膀,不再说话,但是神色依旧很气愤。
正在这时房门打开,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满头大汗的走了出来,对着焦急的钱老板道:“放心,没事了,多注意休息就好,我明天再过来。”
“有劳李先生了。”钱老板并没有先进去看病人,而是先把李大夫送到门口后才急急忙忙的回去。
“殿下,我跟你说,实在太可恶了,他们居然都厄密问你伤的怎么样……”小二哥吧啦吧啦的说着那两个让人气愤的人。
“出去。”钱老板进来就听到小二哥的喋喋不休,于是骂道。
“没事,”晋王虚弱的躺在床上,脸色惨白,“他不知道原因难免误会,不必训斥他,对了,把这件事传回京城,你知道该怎么说。”
“是,殿下好好休息,属下告退了。”钱老板恭敬的道,拉着小二退了出去。
晋王躺在床上,脸上露出讽刺的表情来,老子千方百计不让自己死,儿子千方百计想让自己死,可真是好玩。
他昨天被带走后,明钰还想从他嘴里知道徐九的消息,于是没有直接杀了他,而是百般折磨想要知道更多的情报,可惜啊,偷鸡不成蚀把米。
御书房,明德帝砸了一对青玉暖瓶,然后去了皇后寝宫,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他走后不久,后宫就传出旨意,皇后娘娘禁足三个月,被罚思过。
明钰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面无表情的撕了信,然后让人备车回京城了。
不日,传出消息,太子被陛下罚抄了三天的经书,没日没夜的写,最后手都痉挛了,养了大半个月才恢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