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又一次晨光熹微的早上,他刚刚轻柔的在月晓清的额头印下一个吻,深感不能满足,打算在她丰润的红唇上来一个深吻的时候,杀猪一般的嚎叫声打断了他的好兴致,也吵醒了怀里酣睡的月晓清,她着急的披上衣服,喃喃念叨:“糟了,糟了,羽儿的肚子又疼了。”
于一飞决定将碍事的小胖子弄走,还是要让月晓清心甘情愿的同意江辰羽走。于是,一日两人用餐之时他就装作随意的提了起来,一个男孩子终日混迹在脂粉堆中,怕是将来难有作为啊。此言一出,果见月晓清秀眉之间隐现愁云,他心下暗喜,不动声色的接着道,要是月晓清还信得过他不妨把孩子交予他,他混迹江湖多年,给孩子找个像样的师父还是不成问题的。
月晓清自然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在这烟花之地成长,而且江辰羽的性子日渐顽劣,自己的话她也不甚听了,心下虽然不舍,但也就同意了。
月晓清叫小桃去把正撒花儿在凝香阁楼上楼下乱窜的江辰羽找过来,为了能够使谈话顺利进行,她还特意将于一飞先撵了出去,这两人现在一见面就跟斗鸡似地。
一会儿就听得楼梯咚咚咚一阵响声,这凝香阁里上楼能上出来砸东西的动静非江辰羽莫属。月晓清家道中落之前,那也算的是书香门第的小家碧玉,举手投足之间全是淑女风范,自己女儿这般的行为举止简直称得上骇人了,她以前见村子里的那些平时家里不怎么管的女孩子也都是乖巧可爱的,自家这个还好谎称是男孩儿,要是给人家知道一个小姑娘家是这样的,那个真是贻笑大方了。月晓清听着这有力的脚步声更加坚定了要送女儿出去调教调教的信念。
“娘,您找我啊!”先是半个红扑扑的大脸盘子探了进来,随后一个大肉团子就扑进了月晓清的怀里。
月晓清抚摸着女儿顺滑的头发,轻叹口气,丢开心中的不舍,扶起怀里的江辰羽,对着她贼亮贼亮的眼睛道:“羽儿,娘亲让你于叔叔送你去拜师学艺,可好?”
江辰羽一听要把自己送走,还是那姓于的要送,立马不敢了,这一急嘴巴就没了把门的,脱口而出:“那色胚要送我走?他就是没安好心!”
月晓清一听,气得脸都隐隐发白,声音陡然尖锐起来,哆嗦着道:“你,你说什么,哪里学的这荤话?啊?”
江辰羽自知说错了话,有哪里见过母亲这等声严色厉的样子,立马吓得脖子一缩,禁了声。
小桃连忙上前来拍着月晓清的背给她顺气儿,一边对着江辰羽道:“还不跟你娘亲道歉?”
“娘,对不起,羽儿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可是娘,那个什么飞的话,真的不能听—”说着说着就在小桃的警告的注视下变成了小声的嘀咕。
“你是大了,娘也管不了你了,你出去吧。”
“娘—”
“出去—”
江辰羽本还想倾身上前,使出自己的撒娇杀手锏,可惜被月晓清厉声喝住了,只得灰溜溜的退了出去,趴在门边上探着里面的动静。
很快房里面传出小桃的劝慰之声和月晓清的呜咽之声,江辰羽模模糊糊的听到什么“想她好”,“这么难”,“对不起”,“没资格”之类的字眼。咬咬牙,推门冲进去,跪到了月晓清的面前,朗声道:“娘亲您别难过了,羽儿会去学艺的,还要学得一门好手艺将来给娘亲赚大钱!”
月晓清一看自己的混世小魔王低头了,心里又是一阵酸楚,毕竟是个女孩子啊,都说女孩子是要娇养的,可她身在这种自身难保的环境中,拿什么许给孩子一个未来?余一飞也是可以信赖的人,趁着这机会,就算是苦了江辰羽,也算给她某条出路了。
搂过跪着的女儿,月晓清哭的更是伤心了,“羽儿,娘也是没有办啊。”
启程的那天,天色阴霾,好像老天都要替这离家的孩子伤心一般。
除了月晓清和小桃,老鸨带着凝香阁的一种姑娘丫鬟小厮也前来相送,这凝香阁如此大的阵仗,别家自然也好奇的很,又是大白天,出来看热闹的也不在少数,不一会儿,整条花街都知道,凝香阁的羽小魔王要出门拜师学艺了。
江辰羽和那些个姑娘们一一道别,柳翠姐姐给了个翡翠坠子,江辰羽不解道:“姐姐我一男孩儿要这物什做什么?”
柳翠咯咯娇小两声道:“我们这小魔王远还是个没开窍的,你这出远门了,要是看上了哪家的小丫头,不得送点啥表示表示?”
江辰羽别的没在意,表示两字倒是敲到了她心坎上,也是这么个理儿。拿去贿赂人呗,那些个新来的想登台的姑娘,可没少暗地里给老鸨塞好处,自己也是要去一个新环境了不是,总得手头有点东西打点一下。江辰羽把坠子拎起瞧瞧,恩,颜色通透,水头也足,不错,送出去不会掉她面子,不客气的往怀里一揣。
“哎呦,羽儿,你柳翠姐姐送的,也就够你讨个清秀型的喜欢,依我看啊,我们羽儿肯定是喜欢辣点儿的。来,把姐姐这串珊瑚珠拿上。”
“羽儿,姐姐的黑玛瑙也给你,这妖艳的姑娘准看得对。”
“羽儿,你别听她们的,要是娶呀,还得要个好性子的。来来,把姐姐的白玉镯子拿上,玉可是养人的。”
江辰羽一边验货一边往包裹里塞,嘴上还不停地说着些讨喜的甜话,忙得不亦乐乎。
月晓清因着年岁和名气的关系,这宝贝的储备量在凝香阁自然是拔尖的,可是却从没给过江辰羽一件,就是不想她小小年纪染上一身的铜臭气,本来初时想着大家依稀临别,送些东西留个纪念也未尝不可。可是眼下愈演愈烈,不仅人人都送,还都是挑着些压箱底的好东西拿,隐隐叫上劲了。忙出言劝道:“羽儿也不是不回来了,妹妹们好不容易攒些东西,这顽劣的孩子哪里识得个好坏,给了他可是白白糟蹋了东西。”
一个姑娘笑着牵起了月晓清,笑道:“晓晴姐姐这话说的可就不在理了,我们这些个玩物,只怕到了姐姐那里也都不过是些残次品呢。大家都当羽儿是半个儿子,这孩子要出远门了,也不知何年何月再见,送些东西表表心意打什么紧,他手底下丰厚些以后在外面也才不会吃亏啊。你自己要当铁公鸡,我们这些做姐姐的可是要慷慨一下的。”
她这话一说,一种姑娘挥着帕子积极响应起来,就连老鸨也过来劝道:“清儿你就省省心吧,这出门在外不必自己家,太寒酸了终始不好,他在这凝香阁里真正的苦也没怎么吃过,一下子拮据了,多难受。”
说着直接及其实在的塞了叠银票在江辰羽手里,嘱咐道:“羽儿可不能随意挥霍啊。”
江辰羽看娘亲被轻易摆平了,手里攥着厚实的银票,头点的那叫一个认真。
一场欢送会下来,江辰羽可谓赚得盆满钵满,心里手里都是沉甸甸的满足。
月晓清看看天色,见这道别也该差不多了,催促道:“羽儿,快走吧,怕是会有雨的,来把这两把伞拿上。”说着身后的小桃就递上来了两把伞。
江辰羽本是要接伞的结果一看淡粉色的一把花伞,上面莺莺燕燕秀得那不是一般的全,顿时像是见着三上涂了毒一般,咧着嘴迅速缩回了手。
周围的姑娘见了,纷纷夸赞,这羽儿是长成小男子汉了,女孩子家的东西竟已经入不了眼了。
唯有月晓清心里暗暗苦笑,一个小女孩不喜欢漂亮的花伞,能将女儿养成这样,她是不是也得算一朵奇葩了?余一飞说是此次送江辰羽去的地方还是江湖上颇有些名气的正规门派,但愿能板板她的规矩,以后也许会好些吧。
其实这还真是跟月晓清的教育没什么关系,江辰羽跟着一帮子男孩子混了不少时日,又是头领级的人物,不说平时总要有那么点带头人的风度气魄,就是欺负嘲笑一些女孩子的事,她也领着一群小子干了不少。审美观比之正常女孩子偏差了一些,还是可以给予理解的。
最后还是小桃也不管江辰羽愿不愿意收,径自把伞放进了车里,月晓清又催促了一下,江辰羽这才扑进月晓清怀里搂着她,然后猛地转身灵猴一样窜进了车里。
余一飞向月晓清讨了香吻一枚,坐到了车夫的位置上,长鞭一挥,马车滚滚而动。月晓清看着马车渐渐远行,一时心中百般不舍又翻涌而出,情难自禁追着马车小跑着,哀戚戚的唤了声:“羽儿!”
马车的帘子忽地就被掀开了,一团青色的影子扑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两滚才停滞下来,这团影子不是别的,正是江辰羽,远远的那些个姑娘们一起惊呼了出来。她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月晓清看着飞身扑下车向着自己跑来的江辰羽,反而停住了脚步,看着女儿曾剥皮的小脸,滴着血的小肉手,还有膝盖上两个清晰的大窟窿里面红红的两块,心里一阵顿疼,转身就往回走,眼泪扑朔朔的落了下来,也不去擦拭。
自己跳下车,娘亲不但没有上前来,反而扭头就走,这令因着月晓清一声呼唤而飞奔下车的江辰羽愣在当下,不知所措起来。这时候,发现了私自逃跑的小胖子的余一飞已经走了过来,也不管她是哪里伤到了,把江辰羽像袋子米一样一提,扛到肩上,然后重重的摔进车里,恶狠狠的道:“小子,别逼我把你锁起来!”
江辰羽恨恨的瞪了余一飞一眼,然后咧着嘴查看起自己的伤口。余一飞见他不做声,权当他是老实了,走回前面继续驾马前行,把那些送行的声音抛在了车后。
车一开动,江辰羽有把车帘子掀了个小角,看着姑娘们告别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后化作了花花绿绿的一片,几不可见。
当凝香阁完全消失在她视线里的时候,江辰羽跌坐回车内,翻出药箱来开始处理伤口。她也算得上是受伤的行家了,所以家里就是不带衣物给她也是要把药备好的。她一边龇牙咧嘴的扯开衣服上药,一边想着不知道母亲会不会很想念她,她不在了阿花和小黄会不会有人按时喂了,灵姐姐要梳头发找不到合适的人了怎么办,小桃出去买东西没人帮她提了吧,北街的那些个没人陪着干架了会不会比较寂寞呢?
不一会,“啪嗒啪嗒”豆大的雨点砸在了车顶,余一飞回身抽了件斗篷,雨很快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江辰羽觉得老天爷原来还是很懂她的,这雨非常契合她的离愁别绪。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心有余而戚戚焉。他要是真懂自己,可是一定要帮着自己照看好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