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晨马路边昏暗老旧路灯下,一只孤寂的飞蛾正不停旋转着好为下一次冲向那暗黄的灯光储存力量。没有目的,只有盲目。
李澈水就这样走了出去,这就是他自认的命运。
背着破旧的帆布袋,里面除了两套已经洗得发白的衣服,什么都没有,胖子穿着一件破旧的汗衫站在一旁像个傻子一样呵呵的笑着,抬头撇了一眼那破旧的汽车站,今天李澈水就要在这里坐四个多钟头的长途车去他期待中的省会城市,然后去往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却被他称呼为那个男人当初说过的城市。
李澈水没去过所谓的大城市,在他这个儿时看见火车比看到恐龙还兴奋的人眼里,大城市就是八街九陌,就是五光十色,就是一个让人去就不愿意回来的城市。不过直到他来到西安,才恍然发现,原来大城市之所以称为大城市,就是因为大,单单那城墙,就不是自己出生的那个偏僻的小县城可以用来对比的,这个念头刚刚产生,李澈水就诅咒自己犯贱,怎么能拿来对比,这不是明显的打自己脸嘛,而且还打的非常响亮。
随着人流,李澈水浑浑噩噩的走出那个被炎热的太阳熏烤的臭烘烘的汽车站,然后毫不顾忌售票员厌恶中带着恶心的眼光,肉疼的从自己那防盗内裤掏出这些年扣除茶叶钱辛辛苦苦扣下来的守墓工资中抽出三张,买了去广州的车票。广州,对李澈水来说,就是一个想唾骂又想嫉妒的城市,唾骂去广州的车票贵,嫉妒的也是去广州的车票贵,望着那张被自己紧紧攥到已经有点变形的车票,心里无不羡慕的想着,广州就用这么简单一张纸就换走了自己将近三百元,真的好赚钱。
扯着旁边站着的车站乘警美女问东问西,就连车票的编码是什么用途都问了三次,看着那个在被自己眼光猥琐到将近忍无可忍的美女即将爆发,李澈水才小意而迅速的直接道:“谢谢,再见……”然后,落荒而逃。
其实知道这些东西的李澈水纯粹是为了找个美女来打发等车的无聊时间,所以他在人群中搜索了将近十分钟,才把目的锁定为这个看起来刚刚参加工作没多久,尚未丧失为人民服务的热情的小美女,如果换成其他大妈级别的,恐怕自己早被大耳光给扇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用大象的动力,用蚂蚁的速度,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的李澈水,终于找到自己的位子,才慢慢感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中国要实行计划生育,有时候人多了,就别把自己当人了……”
望着窗外缓缓移动的铁轨,李澈水有一种茫然若失的感觉,自己就要离开这里他根本来不及回味甚至没有任何深刻印象却让自己有种依依不舍的感觉的城市,就要远走他乡,寻找那不知道的未来,这让李澈水的担忧向恐惧转变,对此他有一种鸵鸟精神——睡觉,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至于以后,睡醒了再说……
迷迷糊糊睡到窗外的已经浮现漆黑到即使从车里看出去都不见五指的夜色,李澈水就被五脏庙给催醒了,看着周围都已经昏昏入睡的人群,李澈水从那破旧的帆布袋摸出上车前准备的方便面,独自感慨着自己的英明,却把对饭桶他爹不知是未卜先知还是深受其害的告诫产生的感激抛到九霄云外,说什么火车上的饭只有贵,很贵,非常贵。
对面一个无聊到玩手指的瘦小青年男人看着李澈水一脸得意的吃完那桶好像满汉全席一样美味的方便面,流露出一脸的疑惑将他的疑问表现的淋漓尽致,什么时候方便面这么好吃了,自己居然没发觉?打量着周围都已经昏昏欲睡的旅客,判断出不会有人会闲的和自己打屁聊天,于是主动盯上了对面陶醉在面汤里的李澈水。
很快李澈水就发现对面陌生青年男子那奇特并且在他眼里是好像色狼看羊羔的眼神,而且那个色狼还是黄色的,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就连刚刚喝下去的面汤都有点向上冲的冲动。内心挣扎犹豫了半天,他还是开口道:“如果你饿了,我可以把剩下的面汤给你喝……”
对面那人的脸好像羊癫疯患者般抽搐着,憋了将近十分钟,等到见对方不应答的李澈水把剩下的面汤喝完,才长须一口气,感慨着道:“兄弟,我这辈子就只见过你一个这样的人……”
“哦,这么说那我就是独一无二?”满脸受宠若惊的神情的李澈水好像刚刚走进大城市的淳朴农民那样露出忐忑的神情,充分演绎了曾经熟读的斯坦尼里面介绍的内容,把自己那双都不知道往哪里的手通过相互交叉摩擦的动作表现的淋漓尽致。
“咳咳,怎么说呢?我觉得你这个人不简单,但是不是认为独一无二,是吧……”一本正经的青年男子回答道,“至于说到独一无二……”
“哦,原来我不是独一无二啊……”李澈水脸上流露出好像刚捡到一百元然后转眼就被失主找到并且被敲了一百五十元的失望神情。
“我这独一无二不是说人,”好像见到那李澈水因为失望而临近崩溃的神情,青年男子通过眼神流露出一丝不忍,立即转移了话题,“小兄弟是想去广州吧?我觉得相对来说,深圳才是独一无二……”
看着对方那洋洋得意的自豪感,李澈水愣了愣,深圳?可惜,那个被划了圈圈的城市不是自己的目的地。
看着对面一脸无所谓加不屑的少年,青年男子为了给自己的预言增加说服力,强调着说:“深圳建市三十周年庆可是向市民赠送的一百元话费,尽管不多,但是相对庞大的人口基数,你想想,你在看看西安,有什么庆祝活动……”
过了一会儿,李澈水点点头想了的想,逼出一句话来:“我记得西安建市六百周年的时候搞了一个‘烽火戏诸侯’吧.”
“噗……”坐在李澈水旁边原本昏昏欲睡的一个年轻少女忍不住笑的花枝乱颤,这让对面的青年男子迅速摆脱了自己的尴尬,并且成功的将两个男人的目光吸引过来,看着两个一个装无辜一个扮可怜的眼神,她俏皮的吐了吐舌头,道:“你们继续,呃,没我什么事……”
被李澈水一句话哽的说不出话的青年男子没有被继续洗涮的欲望了,瘪了瘪嘴就闭上眼睛陷入假寐。看来他是不想和对面这个看似憨厚实则刁钻的少年进行更深一轮的谈天说地了。
被一句话勾引起精神的少女一边百无聊赖的玩起手指,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瞥像李澈水,那副神情好像在说,快跟我聊说话吧,快跟我聊天吧……
用毫不掩饰的饥渴眼神狠狠盯着这个身材********的少女,那种好像要吃人的感觉让准备做个虔诚的聆听者的少女的表情开始渐渐起了变化,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发表了自己的感慨,直接盯着李澈水道:“流氓。”
看着这儿眼神盈盈的少女从那似嗔还羞的表情,李澈水微笑眯着眼睛道:“流氓流氓谁了?”
“天下谁人不识君,你知道这句话的前一句是说你吗……”少女感慨着。
“肯定是文质彬彬一君子。”李澈水一脸真诚加肯定的表情。至于是不是正确的,他早把以前的文学修养抛到脑后。
“穷山恶水,刁民泼妇。”肆无忌惮的发表了自己的观点之后不等李澈水显露出愤怒的表情,她就直接开始了眼神离散没有目标看似的自言自语,“我叫苏青廉,你呢?”
“清廉正直?”李澈水是真的不懂,怎么一个女孩会取这样的名字。
“当然不是,青是青草的青,”苏青廉自嘲道。“我出生的时候,因为太过于瘦小,我爹知我体弱,恐怕难养活。所以叫我青蒹,取命贱如蒹、命韧如蒹之意,但愿能顺应天民,让我能够好好活下去。”
李澈水侧眼望了望苏青蒹,才发现她眼神流转,只是荒唐的觉得心被轻轻地撕扯了一下。
“我叫李澈水。”
“心如明澈,知命如水?”没有打断他人话语的知觉,苏青廉好奇的发表的了因为自己从小到大的认知而形成的看法。
“这个名字怎么会有这么寓意深刻,志向远大的含义,就是因为我家门前的汉江水,在我母亲生我的那段时间难得清澈,所以就叫李澈水了。”李澈水笑了笑,言语中满是对自己的不屑。
一席谈天说地下来,李澈水也大致了解这个名叫青廉的女子,这个有着娇小身材的苏青廉也叫点点,一个可爱的小名,其实就是形容她自己小时候的小,李澈水用再到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来反弹之前她强行对自己姓名歪曲。这让点点也就是苏青廉一阵好恼,点点是四川人,似乎相对大部分大学生都是成功的中大的高材生,这着实让李澈水用言语表达了自己内心好生的一番仰慕。
两人认识的开始过程是平平淡淡,结束的最终也是简简单单。到最后双方都忍不住长途旅行的疲惫,被周公几乎在同一时间段召唤了过去……
时间在睡眠中总是消逝的很快,即将到广州,李澈水望着那因为要进站而缓缓降速的火车心里只是默默说,我会在这座富饶的城市里过日子,过好日子。
在点点将自己的手机号码交给李澈水后,对面的青年男子也死皮赖脸跟李澈水要联系方式,结果直接得到了一个白眼,对于李澈水这样的人来说,用不到的东西,哪怕再好,都不是好东西。手机号码,这是什么东西?那个男子失望中带着遗憾的将自己那一串在数学历史看来没有任何相关含义的数字交给李澈水,因为在这座人来人往的城市中,一个融入人群的普通人无异于瀚海中的一滴水,转眼就不见了,甚至是生是死都没多少人关注。看着那个消失不见的娇小背影,李澈水叹了口气。紧了紧自己那个帆布袋,随着人流的拥挤走出了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