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打过一架之后，赵大少爷多少都刻意回避对手李新宇出现的场合，在他听说这位大神欠好友一顿饭时无法形容地惊讶，迅速表态“那我先去食堂了”，忙不迭跟上卫东一行人走出教室。
“李新宇，你要是肯主动跟赵凌云和好，我赌一份蘑菇牛肉盖浇饭他不会拒绝。”夏侯信一边说一边看了看窗外暗沉的天色，接着从包里掏出来一把雨伞。
“干嘛要跟他和好？”
少年白了他一眼。
“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吧。”
“我们又不是敌人，”李新宇耸肩，“只是互相看不惯而已。”
“互相看不惯不就是敌人么，”夏侯信说，“天好冷，请我吃饺子吧。”
“你也就这点儿追求。”同桌转身往教室门口走去。
夏侯信出教室时习惯性往苏榭的方向一瞥，就见少女和同桌还在讨论题目，心中暗自催了句“快去吃饭”，一扭头却发现李新宇正以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自己。他顿觉尴尬，招呼对方赶紧走。
十一月末的气温已经贴近冰点，今年的冬季似乎比往常要寒冷许多。饺子馆里坐满了人，两个少年等了一会儿才找到空位坐下。他们点完单不多时，服务员就端上来凉拌豆腐和两盘水饺。
“我不明白。”李新宇忽然从饺子里腾出口来。
“什么？”
“你跟赵凌云怎么熟起来的？”
“自然而然就熟起来了呗。”夏侯信说着便去夹豆腐，动作娴熟谨慎，嫩如云片的豆腐还在他的筷子尖上微微抖了两下。
“你不嫌他烦？”
少年一口吃掉瘫在两根筷子之间的豆腐，满足地挑了一下眉毛。
“他人挺好的，你只是不了解他。”他抿了抿嘴，品尝舌尖上的余味，在回味的过程中，手上的筷子已经自动伸向下一块豆腐。他一连吃了好几口，意识到对面的人没什么反应，抬眼一看，发现同桌一脸困惑——说是困惑其实也有点不准确，他很难形容那具体算是什么表情，因为他几乎同时读出怀疑、茫然和冷漠的意味。
“你到底看他哪里不顺眼？”他咬着筷子尖问道。
李新宇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
“他喜欢苏榭。”
少年愣了愣，筷子悬停在嘴边。
“就为这？”
“这点对我来说很重要。”
“啊？”
“他明显已经给苏榭造成困扰。”
“他只是跟你一样说话不着调而已。”
李新宇皱起眉。
“你是真没懂还是装没懂？”他说着用自己的筷子阻止对方继续夹豆腐。
“你到底想说什么？”少年收回了手。
李新宇闭了闭眼，吁出一口气。
“我喜欢苏榭，我不允许赵凌云做出任何妨碍到她的事。”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夏侯信无法控制地啊了一声。李新宇喜欢苏榭？他愣在那儿，一句话也接不上来。
“干嘛那么惊讶？”对方也夹起一块豆腐往碗里放。
“看不出来……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少年有点语无伦次。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男生放下筷子，“我要追她，你没意见吧？”
“啊？我怎么会有意见。”夏侯信故作镇定地耸了耸肩，李新宇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少年被那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啧了一声，问你看我干嘛。
“你真不介意？”
“我真不介意，你们喜欢她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还以为你肯定喜欢苏榭。”
少年的心犹如跌落到冰川谷底。
“没有啦……”他小声说。
“那就好，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夏侯信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同桌只是淡定地吃起饺子。
“什么多管闲事？”
“我之前认为你不肯追苏榭是因为赵凌云横在中间，现在你亲口否认，只能说明是我想太多。”李新宇往味碟里加了些醋，用筷子尖蘸起几滴酱料尝了尝，而后继续往碟子里倒醋。
“你怎么觉得我喜欢苏榭？”少年的声音里听得出心虚，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狡黠一笑，反问道：“你真不喜欢苏榭？”
少年皱起眉，他还没有镇定到可以立即给出伪装后的答案，这段时间的种种不顺使得他精心打磨多年的虚假人格第一次出现了动摇，他无法像往常一样控制自己说出违心话。
“算了，我不问了，答案全写你脸上了。”李新宇把醋瓶子放回原位，洋洋得意地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人。
“有意思吗？”少年烦躁地放下筷子。
“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的。”
“靠。”
“不过，我还想补充说明一点。”
“没兴趣。”
“不听后悔。”
“不后悔。”
李新宇叹气。
“作为交换也不行？”
“什么交换？”
“作为我知道你喜欢苏榭这件事的交换。”
夏侯信一脸疑惑。
“你想说什么？”
“刚刚我是骗你的，我不喜欢苏榭，”李新宇微微一笑，“我喜欢许小青。”
门口方向传来老板娘吆喝厨房做菜的声音，隔壁桌的学生大聊ATP年终总决赛，评价费德勒和纳达尔各自的获胜几率，还有人强烈支持德约科维奇。饭店里充斥着分贝鳞次栉比的噪声，这些音波都不如李新宇那句简单的“我喜欢许小青”震撼，短短六个字在夏侯信脑海中掀起巨浪，然而他的意识像是有意回避这个关键点，聚光灯一样投射在李新宇的前半句话上。
“你为什么要骗我？”
“这种时候你难道不该问我为什么喜欢许小青吗？”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好吗？”
“你生气了？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李新宇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见夏侯信没反应，便拿起同桌的筷子从自己这边夹起一只饺子放到对方盘里。
然而少年不为所动。
“如果你敢告诉任何人……”
“所以我刚刚坚持要跟你自亮底牌啊。”
意思是他们现在都掌握着对方最大的秘密。
“李新宇，这不好玩。”夏侯信的眉头拧在一起，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天的郁闷算是白受了，心结还没熬出头现在这笨蛋同桌又跳出来给自己添堵。
“挺值的，至少现在我知道你也会生气。”
少年不做声，只是瞟了同桌一眼，随后起身径直走出了饺子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