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支持（李瑛）
我的心猛的一跳：“为什么呢？这次父皇想与韦家联姻，但用的理由是奖赏四弟参与洛阳之战有大功。但若论功劳之大，四弟又怎能与二弟相比？二弟若要求以收纳尼子妹妹为赏，虽说确实未免有邀功之嫌，但这也不算太过分吧。反正父皇只是想与韦家联姻，那到底是二弟还是四弟收纳韦家的女子，于他来说并无区别吧。”
长孙明叹道：“糟就糟在，邀功纳妾这个借口，世民已经用过了，很难再用啊。”
“什么？”
“洛洛的堂叔是前隋观王杨雄，这个你知道吧？”
“是，我知道。”
“杨雄的三女嫁给了前隋左武侯大将军燕荣的儿子燕宝寿，生有一女，年纪轻轻已经是个远近闻名的才女，幼时在侧看着她哥哥念《上林赋》，她哥哥背了好一阵子都背不下来，她才看了一遍就已经过目不忘、倒背如流了。她母亲常念叨她性理明惠、艺文该博，可惜生为女儿身，否则是个男子的话定能成为国家栋梁云云。她母亲既觉得她如此才貌双全、不可轻托他人，就求着洛洛向世民提亲。世民也确实一向都喜欢这类聪颖多才的女子，所以趁着这次洛阳之战立了大功、父皇于酒酣耳热之际说笑问他要不要纳个美貌女子入府作为赏赐时，他就已经开口向父皇求恳了想娶这燕家的女儿。我们已经跟燕家那边都说好了，甚至连名份也给她定了，娶入府里来就立作贵人。燕家的女儿是不能不纳的，可要世民这时突然又跟父皇说还要再纳韦家的尼子妹妹，这……这只怕……会让父皇觉得他太贪心，也太迷恋女色了吧？”
我一听，也是哑口无言，还真没想到竟有别家贵族之女早就捷足先登了。回心一想，这其实也绝非奇事。二弟这次挟一战灭二国的大功回来，声望威赫，无论朝野皆人所共见。这长安城内也不知有多少高门大户都在挖空心思，千方百计想把自家女儿嫁进这秦王府里来哩。这段日子里，辗转托着各种关系前来提亲的，怕不把这秦王府的门槛都踏扁了？杨雄在前隋做到司空，位尊望崇，又与杨洛有着那样的亲缘关系，再加上这燕家的女儿有才女的美名，正对着了二弟的脾胃，才能压倒群芳而进来的吧？
“那……怎么办呢？”想到无法面对韦姐姐，我真是愁眉深锁了。
“如果此事不急，拖上三几年再让世民向父皇求娶，本亦无不可。但如果现在事情是如此的迫在眉睫……”长孙明秀眉轻蹙，也显得无可奈何了。
正在这时，门外传报：“秦王回府了。”
我忙与长孙明一起迎出门去，只见二弟一边让婢女给他更衣拭脸，一边笑着向我道：“今天是刮什么风了，把姐给吹到这里来了？”
我说笑着道：“听说你又要纳妾了，我既是来表庆贺，也是来替明妹妹教训你不要花心好色的。”
二弟霎时满脸通红，向着长孙明道：“明妹，你来说句公道话嘛。还不是你和洛洛两人天天在我耳边此起彼落的说个没完没了，我这才答应了要纳那燕家的女儿的吗？”
长孙明笑道：“对对对，都是我们不好，你是万分委屈、迫不得已才领了这盛情的。”
长孙明这说笑之言，自是说得二弟的脸更红了。
我虽笑着，但想到有负韦姐姐所托，心结终是郁郁难解，大概笑起来也显得有些勉强，还是被眼尖的二弟看出来了，问：“姐来这儿有什么事吗？看你神色有些儿不怿？”
我连忙掩饰着道：“不，也没什么……”
我话犹未了，却听得长孙明插口道：“刚才瑛姐姐跟我说起，你的韦姐姐在洛阳之战结束之后就随娘家的人从洛阳回迁到长安来了，你怎么都没听说过啊？”
二弟果然立时脸上的笑容全凝住了，连忙问我：“真的？”
我本来犹豫着要不要把事情说出来，但长孙明既已说了出口，我也别无选择了，只好点了点头。
二弟的神色霎时沉重了起来，慢慢坐下，低着头沉默了好久，都没说话。
他不说话，长孙明也不吭声，我也觉得气氛压抑，想说也说不出来，只好在心中揣测着，事隔这么多年之后，不知道二弟对韦姐姐的心情该有了如何的变化。若以二弟结识韦姐姐算起，已经过去九年之久了。而即使从他们二人最后一次见面的大业十一年算起，也已经过去了六年。这期间世事的变幻，真可谓沧海桑田。当年身无长物、一介白丁的十六岁少年，如今却已成了战功赫赫、权倾朝野、中外归心的秦王殿下。
“韦姐姐……她还好吧？”终于，二弟低声地问出了这一句。
那一声“韦姐姐”的称呼仍如六年前……不，甚至是九年前……那样的充满着无尽的眷恋、低回与伤感之意。于是，我就明白，二弟对韦姐姐，依然是情根深种、刻骨铭心！
“她……还好。虽然这些年来，都是她一个人抚养着前夫的女儿，但韦家人多势众，对她照顾得还是很周到的。”
“她……还是自己一个人吗？没有……没有再嫁人？”
像韦姐姐那样的贵族之女、大家闺秀，年华正当青春的，虽然已经带着个前夫的女儿，其实也很容易再嫁。所以二弟这样问，亦属寻常。
“没有了。你也知道，这段日子里洛阳周边的战事几乎都没怎么停过，韦家也没有心思给她再觅夫婿。”我顿了顿，看了长孙明一眼，她似乎明白我的意思，轻轻地点了点头。于是我又续道：“不但她没有再嫁，就连……就连尼子妹妹也一直没有出嫁。”
“哦……”二弟却似乎对尼子妹妹的事并不挂怀，这样漫应了一句之后，没有再问下去，只是眼波流转不止，似是当年往事正在他脑海之中飞掠而过。
这样又静默了一会儿，二弟忽抬起头，看着我，道：“姐，我……我想去见一次韦姐姐，你说……好吗？”
我却转向长孙明，道：“明妹妹，你说呢？”
长孙明只简单地说了一句：“应该的。”
“明妹……”世民看向长孙明的眼中，波光粼粼。
长孙明微微一笑，却是转向我，道：“瑛姐姐，你给安排一下吧。问问韦姐姐什么时候方便，世民就过去看望她。”
长孙明送我出门的时候，我忍不住低声问她：“尼子妹妹的事……怎么办？还要不要跟二弟说？我又该怎么去向韦姐姐说二弟不便再向父皇求娶尼子妹妹？”
长孙明摇摇头道：“不，瑛姐姐你就什么都不要说了，对二弟也好，对韦姐姐也好，都不用再说了。你只对韦姐姐说二弟想去见她，跟她约了时间就是。尼子妹妹既然一直跟在韦姐姐身边，世民去看韦姐姐，自然也会见到尼子妹妹的。这事，或者到时让韦姐姐自己跟世民说吧。”
我皱眉道：“我就怕，只要韦姐姐开了口恳求，二弟……是拒绝不了的。”
“如果是这样，那就让世民去尽力而为吧。”长孙明回视着我惊异的眼神，沉静的道，“世民自己是知道他已经向父皇求娶了燕家女儿的，如果他衡量过他对韦姐姐的爱与把尼子妹妹这姻缘也求下来的事之后，决定还是要答应韦姐姐的请求，那……我们就尊重世民的选择吧。”
“明妹妹……”我不由得伸手握住了长孙明纤弱的双手。
“只要世民愿意，只要世民选择，我们……就只需要尽力地支持他吧。瑛姐姐，你说，对吗？”
“对！”我握着长孙明的手在微微的发颤，但我的声音却一如长孙明的那样坚定平稳，“只要二弟愿意，只要二弟选择，我们……就支持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