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官场看张家,赵余生早有些预料。那日在书画铺子的掌柜手中拿来的名单,具体写了多少人他并没有看清楚,但确是大多姓张无疑。即便不姓张,也约莫是远亲近邻。
当年襄樊一战何其惨烈,江南老牌士族基本被屠戮的一干二净,那一战过后年许,他都背着屠戮书生的可憎名头。若是真要说起来,其中一些沧桑故事远能勾绘成一本传世书籍。
而自襄樊之后保存实力最强的张家最先当了墙头草投靠了他的父亲,自己是涉战不涉政;不过虽然不去管这些事情,但是对江南张家他还是有几分草草的了解。自己的父亲确实有能力让张家成为一只家养的老虎;但是这对于自己的废物弟弟来说,着实是难。
既然驯服不了,那就只能杀掉。
襄州城主府处在闹市中心,拎着大锤的高大山一路推推搡搡的到了城主府前,前头有两个持刀侍卫,见了高大山恶狠狠的样子,手中长刀不自发的紧了几分,不过却不相信他真的会冲着城主府去。
“你们两个是几品官?”高大山直是怒声大喝,不仅那两个侍卫身形一震,就连周遭的行人也不禁驻足观看。
“我们……你是何人,敢在城主府前喧哗!”两个侍卫开始一愣,但借着还是鼓足了气,纷纷抽出长刀。
“哼!”高大山冷哼一声,锤持起就轻敲向一个侍卫。那侍卫反映倒算灵活,还能举刀防御,可是那在高大山仅一只就重六百斤的大锤面前,算得上什么防御呢?大锤连带着朴刀砸成废铁,瞬间便将那侍卫的头盔连同头打陷了几分。
另外一个侍卫连忙连滚带爬的冲进城主府,慌乱喊着:“敌袭!敌袭!”
高大山没在意他的举动,反而转过身对着慌张乱跑乱撞的百姓道:“乡亲父老们不用害怕,我今天是来为民除害替天行道的!大家伙缓慢撤离,不要踩着踏着附近的乡亲!”
这句话是很正常的疏散语,但是在此时显得异常有用。不仅所有人都慢下步子平稳离开,甚至还有几个江湖人喊着:“兄弟!大快人心!”
高大山踩着那个侍卫的尸体跨进城主府大院,此时已经熙熙攘攘集合了一批人,领头的持着一根长戟,这才缓缓的戴上了头盔,深深的看着高大山。
“这位英雄,我城主府应该和你素无干系,今天怕是太过分了吧?”那领头的操起一口貌似威严的语气,开口带着官腔说狠话,这是常理。
“我只杀当官的,和我眼前的!”高大山才不会理会他,一声亢喝,手中大锤便脱手而出。那个领头也想不到来人说打就打,连忙想要闪过。可是他的实力实在低微,而大戟又没有使上力,竟直接被大锤击在胸前,扭头便没了性命,只有七窍不断的流着滚滚血水,可见他的五脏六腑何其涌动。
周遭士兵见此失了士气,高大山自觉的抓住这丝战机,虎入羊群。
而一片阴云笼罩之下,司马空则不会像高大山一般胡乱冲撞。他甚至并没有去刺史府,而是飞檐走壁来到了张刺史经常在的一处别院。毫无疑问这次的任务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头绪,因为在人生地不熟的襄州,他们并分不清楚张姓人;何谈是杀。
高大山不会去思索这次安排的深意,只管杀。但司马空并不莽撞,他还是对赵余生的意思有几分揣摩的。
夜深人静中几名侍者侍卫的悄声死去并没有给偌大的刺史别院带来任何的风波,但是却让司马空成功得到了刺史的卧室。张家才人能人很多,但是最为优秀的人里面除却位高权重的当朝左相,亦是有这位刺史大人张景轩之名的。
他悄摸潜入屋檐,此时张景轩已然安睡。
“不知道这位侠士悄然潜入所为何事?”然而就在他才推开门,准备击杀这位刺史大人的时候,却发现这位大人已然穿戴整齐坐在床边,而在其身侧,两个一身黑衣的侍卫站得端正。
“哼!”司马空冷哼一声,心中却有了预料。他并没有多做纠缠,反而回身一跃,便化作影子远远离开了。
张景轩年近五十,但容貌略显年轻,一双狭长的眸子中透露出一些睿智。这位刺史大人本身便是襄州的顶梁之人,而且他的学生遍布四海,如今新上任的江南道经略使,也是这位的学生。
“此人武力如何?”他缓声道。
“我二人不可力敌,集黑衣卫,也难奸之!”身后一个黑衣卫士缓缓说话。
“那他为什么不杀我?”张景轩有趣一笑,没有丝毫害怕。
“这……不知。”
张景轩微微笑了笑,道:“他知道黑衣卫不是我的后手。拟一份奏折快马加急送到京都,就说我张景轩要辞官务农。”
“是,黑衣卫不敢有任何疑问。”
“他来了,在哪儿呢?昭雪园还是春和楼?让帐房准备两万两黄金,平分两份,一份送到昭雪园,一份送到春和楼,就说如果有一位二十来岁的公子没有付钱,就让他们扣。”
“是!”
张景轩的安排对于不知情者来说可以说是很无理甚至于有些谄媚。但是为什么位高权重正当壮年的他会表现出这样一副脸面,正是因为他已经预料到是赵余生来了。实际上即便是皇帝陛下亲自来,他都不必这般表现,但是他知道在赵余生面前,该舔就舔却不能瞒。
两朝刺史的他虽然未曾经历什么大的变动,但是擅长稳中求胜的他即便比之当朝左相都更加明白站队的重要性。实际上明眼人都看的清楚,昭雪乱世称雄的众人之中赵余生的父亲算不上什么,这一片朗朗乾坤都是他赵余生的手笔,有这般手笔的人杰,会在最后落个流放的名头吗?
马失前蹄?呵呵,若是真失了前蹄,此刻的赵余生又怎么会活着来到襄州?
“以我的资历能力,做这个襄州刺史不仅是绰绰有余,更说得上龙游浅水;不过这位爷估计压根就没有在意是谁吧。他只是想平了江南官场,至于我一个张景轩是生是死,他都不在意。”张景轩自言自语,却处处说到了痛处。
此刻这位爷还待在春和楼里与一个烟花女子谈论着家常琐碎,至于抚平整个江南官场,中间死了谁生了谁,谁有冤情谁是应得,却没有必要计较。
“方才那个人去了节度使府,怕不会像对我这般温柔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两名黑衣卫退下。而就在两人走后,他也推门出去,走到院子里一间小屋子里,那屋子住着府里一个年迈杂工。
那个老者知道张景轩要来,此时穿戴整齐的打开了门,他发色灰白,略有些驼背。
“阿伯,刚刚那人,你有几成把握对付?”
老者点起旱烟,抽了两嘴,道:“得了战天神将的几分传承,却算不得多,只是人间人间武者之列罢了。我若要杀,一掌足以。“
“那您怎么会放任他来?“虽然知道答案,但张景轩还是问了一句。
“嘿!我们这些流连世间的修者虽然也算是修者,却早都没了阳关大道,靠一点魔道技巧维持生机已然不易,又怎敢去触战天这般人物。“
“阿伯啊,那到底是个什么世界,我又为何不能去呢?“张景轩叹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