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莲坠粉,疏桐吹绿,鹧鸪轻啼。
夜间,不知怎的,竟下起了蒙蒙细雨。
夜雨浑然不知身边正有个人因为他而失眠,兀自呼呼大睡。
细密的雨滴打在梧桐树叶上,沙沙作响。
冷轻寒披着外衣站到窗前,刚一推开窗,清凉的夜风混着湿气就吹了进来,房中雪白的纱帐随风飘荡,夜雨在床上不安地翻了个身。
听到床上的动静,冷轻寒立即关上了窗,踌躇片刻,复又走到床边,撩开纱帐看着床上少年恬淡的睡脸。
冷轻寒心中有些懊恼。
本以为躺下之后能像平时一样立即入睡,谁知道这次却是例外,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身边的人身上好闻的香味阵阵涌入鼻中,熏得他心猿意马,一向良好的自制力险些破功。
不知道是不是冷轻寒注视着的视线过于强烈和专注,夜雨竟然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冷轻寒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夜雨抱着被子蹭蹭,经过几秒钟的缓冲,渐渐清醒了过来。然后冷轻寒就听见一声尖叫——
“啊——鬼啊——”
夜雨边叫边往床脚挪,浑身瑟瑟发抖,心中害怕至极。
冷轻寒黑线,一挥手,点亮了屋里的油灯,屋内霎时变得明亮。
“是我。”
短短两个字,让夜雨顿时冷静下来,从包着头的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警戒地往外看。
冷轻寒一头乌发散落在肩头,身上披着白色外衣,俊美的五官在灯光下更显深邃,那一双黑亮的眼睛神光湛湛。
夜雨一看真的是冷轻寒,瞬间抛弃了身上的被子,一下子扑到了冷轻寒怀里,紧紧抱住冷轻寒的腰。
“我刚才看见一个黑影眼睛发着光看着我,真是吓了我一跳,原来是你啊,你半夜不睡觉站床边干什么?”
冷轻寒深吸了口气,缓解了一下因为夜雨的靠近而瞬间僵硬的肌肉,察觉到怀中的小人环着他的胳膊还在细细颤抖,再看看夜雨瘦削的肩头和乌黑的发顶,心中的怜惜瞬间占据了上风。
轻轻抬起手摸摸夜雨的头,冷轻寒的声音中带着连他都没有发现的宠爱:“睡不着,抱歉,打搅你睡觉了。”
由于冷轻寒是站着,夜雨是跪坐在床上,夜雨这样抱着冷轻寒,脸恰好埋在了冷轻寒胸腹之间,炙热的呼吸一下下喷在冷轻寒身上,透过薄薄的衣料渗入皮肤,让他身体上某个地方瞬间有了反应。
身体不着痕迹地向后稍稍退了些,冷轻寒无语望天。
夜雨在他怀中摇摇头,突然反应过来,抬头看着冷轻寒,疑惑地问:“我怎么会跟你睡一起?我爹我娘呢?还有,这是哪里?”他记得他是在四神殿睡着的,那么这里是哪里?是冷轻寒的卧室吗?想到这里,夜雨的小脸红了红。
冷轻寒哑然。他能说他是因为嫉妒别人抱夜雨所以才把他拐到这里的?还是他能说是他把夜雨从他爹娘手中抢过来的?哪一个原因似乎都显得有些荒谬。
“这是祭祀殿的厢房。你睡着之后死死抱着我不放,所以我只好抱着你和我一起睡了。”冷轻寒脸不红心不跳地编瞎话,一点都不为自己欺骗纯良少年感到愧疚。
“啊!”夜雨红着脸惊叫一声,霍然放开胳膊,不可思议地看着冷轻寒,似乎不相信自己会这么做。就算、就算他心中对冷轻寒是有了些特殊的情愫,但是、但是……被这个惊人的言论吓到的夜雨浑然没想到他是在椅子上睡着的,怎么可能会死死抱着冷轻寒不放?
冷轻寒见夜雨芙蓉面含娇怯,眼光闪躲,白嫩的手指不自觉地放在嘴里轻咬,心中好笑。好在他天生一张冷脸,只要他不刻意,一般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那、那……”夜雨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暖的大手落在他头顶,冷轻寒带着磁性的声音就在耳边:“别咬了,快睡吧。”
夜雨把手指头解放出来,水亮的指甲已经被他咬得坑坑洼洼。
“我占了你的床,你怎么睡呢?”夜雨为难地看着房间中唯一的一张在他屁股底下的床。
冷轻寒撩起被角,扔下披在肩上的外衣,上了床:“当然是和你一块儿睡。”
夜雨红着脸,眼睁睁看着冷轻寒旁若无人地将他刚才扔到一边的被子盖在身上,然后闭上眼睛。
夜雨看着冷轻寒为他留出来的半张床和半条被,踟蹰片刻,掀开另一边的被子钻了进去,谨慎地和冷轻寒保持着两臂的距离。
身边的人似乎很快就睡着了,夜雨却睁着眼怎么也睡不着。躺在这个人身边,他的心如小鹿乱跳,脑中总是想起那天两人的轻轻一吻,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夜雨的脑子此刻已经成了浆糊,脸上热度越来越高,如果放个鸡蛋上去,一定立即就会蒸熟了。
冷轻寒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觑着夜雨翻来覆去的样子,笑得肠子快要打结。
夜雨又转了个向,面对着墙壁竭力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忽然一阵风声传来,接着就是一只强健的胳膊搭在了他肩上,一条腿也像藤蔓一眼缠在他身上。夜雨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欲哭无泪。
这一夜,就在冷轻寒的偷笑和夜雨的哭笑不得中度过,唯一相同的是,两人都失眠了。
当第二天众人看见他们的白虎神使和夜家的小公子都是一脸倦意,眼睛下黑眼圈还十分明显的时候,都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看向夜暮的眼光也加入了些许幸灾乐祸。
夜暮黑着脸把夜雨拉过来,问:“小雨,昨天晚上……嗯……”话问了一半,夜暮却怎么也问不下去了。没办法,夜雨看着他的眼光太过纯真和无辜,让他无论如何也问不出那种话。
“爹爹,怎么了?”夜雨打了个哈欠,歪着头看着自家老爹疑惑地问。
黎袖亭心疼地拉住夜雨的手,问:“昨晚没睡好吗?怎么困成这样?”说着,怨怼的眼光刺向冷轻寒,冷轻寒垂着眼,将这股怨怼消弭于无形。
“啊——”夜雨又打了个哈欠,晃着黎袖亭的手说,“娘,我们快回家吧,我困死了。”虽然他性子单纯,但是也知道有些话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的,所以只是缠着黎袖亭让她赶紧带他回家好好补眠。
“好吧,好吧。”黎袖亭连连答应,心中暗呼:啊~她的儿子真的是好可爱啊~
众人都被夜雨娇憨的姿态晃花了眼。看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看那撒娇的表情,再看看因为刚起床而显得十分红润的脸庞,在在都显示着“可爱”二字。
连冷轻寒有些愧疚,夜雨眼下的黑眼圈太明显了,在他白皙水润的肌肤上分外显眼。
可是,可是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不会放过那么一个逗弄夜雨的机会的吧……冷轻寒不确定地想。
原来我竟是个这么恶质的人么……冷轻寒皱眉,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发现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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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平稳地进行,有八名黑衣人进入了前二十,同四大通灵家族和散修的通灵士中的精英一起参加真正的试炼。
这十几天,夜雨经常和冷轻寒一起看比试,两人虽然话不多,但是那种渐渐形成的默契还是昭示着两人之间越来越深的感情。
今天是进入落安塔之前的最后一场比试,夜雨默默地看着比赛,不说话。
冷轻寒眼睛看着赛场中的两个人,但是心思却一直放在夜雨身上,见夜雨自来之后就没怎么说过话,心中不禁有些奇怪。往常两人纵然话不多,但是也会时不时聊那么几句,可是今天,一上午都快过去了,两人说的话还是寥寥无几,除了刚见面时的问好之外,竟没有再说过话。
“怎么了,不开心吗?”冷轻寒执起夜雨放在膝上的手,关切地问道。
夜雨瘪着嘴,委屈地看着冷轻寒:“为什么哥哥姐姐的通灵术都那么好,就只有我的通灵术不灵光?现在还只能召唤出青鸟而已。”
“只能召唤出青鸟?”冷轻寒一向平稳的语调拔高,显示出了主人的惊讶。夜家拥有青龙血脉,后代再怎么差也不可能只能召唤出青鸟吧?本来他还为夜雨没有参加试炼会而有些惊讶,年龄到了却不参加,怎么都有些奇怪不是吗?现在才知道,原来是通灵术不过关的原因。
不知道是不是冷轻寒眼中的不可置信太过明显,夜雨看了他一眼就沮丧地垂下了小脑袋,空着的另一只手一下下揪着衣角,心中十分委屈。
只能召唤出青鸟又不是我乐意的,我也想召唤出高等的通灵兽啊,但是我就是没有那个能力嘛~~如果因为这个看不起我,哼,以后我就不理你了~~
夜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只是他的这个决心有多么脆弱,只有他自己清楚。
惊讶过后,冷轻寒迅速恢复如常,看见沮丧地垂着头,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般的夜雨,心中怜爱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