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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红叶林护驾(上)

哲宗赵煦摆驾琼林园比武场,三军仪仗层层守卫,文武百官尽皆扈从。华盖宝辇,金銮御驾,在左右班直的影从围护之下,登上了武场点校台。在琼林园点校武举,赵家先祖也有前例。点校台依山而建,坐北朝南,高达六七丈,虽比不得金銮殿宏大,御阶龙椅、龙屏障扇等却也一应俱全。

皇帝赵煦端坐高台,朝廷百官,三军上下,三拜九叩齐呼万岁。一干繁文缛节之后,各国使者上前拜贺。礼毕,各坐各位。

大宋周遭各国,不管关系好坏,皆有使者长期驻守东京,只有一国例外,那便是西夏国。自赵煦登基以后,这西夏国是三天两头的来侵犯边关。高太后摄政之时,皇帝年幼,内局不稳,便步步婉让,妄图和平,却并未换来西夏国的投桃报李。客观的说,高太后当时的外交策略,并无大错,一切皆是时之使然,也受到元祐旧党保守派的支持。哲宗亲政后,大权在握,八年的影子皇帝并未磨其锐气,反而更加锋利,断然与西夏国决裂,驱逐西夏国使者,磨刀霍霍。

纵观哲宗皇帝的一生,其性格是个矛盾体,首先能忍,朝堂上当了八年影子皇帝,硬是一言不发,这也是影子皇帝称号的来由。其次刚烈,年仅十岁时,父亲神宗驾崩,北辽国使者吊唁,当时的宰相蔡确见赵煦年小,便絮絮叨叨的嘱托他不要害怕,赵煦不屑的道:他是人吗?是人有什么好害怕的?说完拂袖而去,坦然面见使者。从这些小事中,可以看出,赵煦实在是一位个性鲜明,刚柔并济,能收能放的主儿。

曹安随着众人三叩九拜完毕,一边远眺着高台上的哲宗皇帝,一边回想着后世读过的哲宗皇帝的有趣轶事,轻轻的叹了口气。哲宗皇帝一心想要继承父亲神宗皇帝的遗志,发奋图强。可惜后世史书,却对他颇为污诟。大宋的沉疴顽疾,不下猛药,如何拔除?若如元祐旧党那样,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慢慢调理,只会沸水锅里加冷水,治表不治里,热水锅里的青蛙,蹦跶不了几日。可这釜底抽薪,却是个得罪人的勾当。为了扫除朝堂障碍,苏轼这样名满天下的人,也被贬黜海南。秦观等苏门四学子也竞相贬黜。后世的史书,都是文人在写,都是世家大族在传诵,对这哲宗皇帝自然没有好的言语。章惇也一度被称为奸臣!

自古变法都有保守派与新锐派,此乃常理。大宋文人学子数不胜数,轻歌曼舞,抚琴填词,多是轻谈虚华、随波逐流之辈。俗话说的好,文人相轻!这些人都自以为饱读诗书,聪明有加,一有变动,便横加指责,自以为自己乃是真理。可话说回来,那朝那代的变法,是十全十美的?不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商鞅还被车裂了呢?可人家换取了一统天下的大秦朝。你说人家做的不对,可也没见你自己拿出个什么好的方案,固步自封,只图一时之安逸。

后世之人把哲宗一朝说成报复之政,说不该对朝臣大肆贬黜,起码不应该对苏轼太苛刻。此话真是大错!苏轼父子三人在文坛的影响力,无人能敌,就算苏轼后来也有心变法,可他周围的人呢?政治不同于别的,往往不是看其个人,而是看其背后。把苏轼贬黜海南,也是敲山震虎!记得西欧的一位哲人说,天下两样东西最脏,一个是妓女的****,一个就是政治!此话一语中的,政治这东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外人总是看不清内局。

可惜哲宗皇帝太短命了,不然大宋也不会马上就日薄西山。不知道我的出现,会不会引起蝴蝶效应……

曹安正在胡思乱想,殿前总管李公公左臂拖着麈尾来到台前,扬声道:

“圣上有旨,比武开始!”

嗵嗵嗵,三声炮响,鼓台高擂,号角长鸣。

十五名武举纷纷整装上马,排成一列,静候命令。一位殿前司的将领,扬鞭跑马来到众人身前,高声道:“今日御前比试,自行上场叫阵,若有伤亡,一概无罪!”说完拨马便走。

十五名武举听见此话,神情一肃。

鼓声隆隆催不休,众将心中意踌踌。旗帜飘扬千军列,谁敢上前应头筹!

鲁达看了曹安一眼,见曹安微微摇头,便沉下心来。

鲁达不出,自有人出!一位武举打马上阵,舞着一杆铁拐长枪,嘶声高喊道:“太原冯过海在此!谁敢上来?”

来此比武前,各位武举私下里,都曾有过打听。武功高下,每人心里大体上都有一本账,见有冯过海上场,自有人拍马就上。

两人打了不到十个回合,挑战者便被冯过海挑于马下。

呵呵,看来保存实力的大有人在啊。这冯过海枪法明显比兵部比试的时候高出许多。那人低估了冯过海,本想捡便宜,却反而被冯过海打下了马。

冯过海首场得胜,气势高昂,在场中来回奔马。随后又有两人上前挑战,竟然都被冯过海挑于马下。冯过海枪法很辣,出手不留情,连续三人都被他刺成重伤。这是一匹黑马啊,真是没看出来,此人武艺竟然如此高强!曹安见身旁的鲁达要动,连忙止住他。

一旁的潘意看见曹安的举动,微微一笑,这个曹安身怀绝技,却不骄不躁。以后倒不能小觑!

冯过海没能打过第四个上场的武举,那人本是骑马,上场后却自动弃马,只在冯过海的马下钻来钻去,手中一根熟铜棒使得甚是巧妙。冯过海既要护马,又要护人,两下里忙乱,渐渐已经落入下风。被那使棒的瞅个破绽,打落下马。冯过海翻身欲起,却被踩住后背,动弹不得。

好棍法!!

“大哥,轮到你了!”

鲁达听见此话,打马扬刀,纵骑而上。那使棍的,非常光棍,见是鲁达上场,竟然拖辊就跑,边跑边道:“我是看不惯这厮,仗技欺人。鲁大哥,我自认不是你的敌手,既然是你上场,小弟去也!”

鲁达骑在马上,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儿?不光是鲁达呆了,观看的众人都呆了,这又不是私下切磋,这可是御前比较啊,你竟然打都不打,撒腿就跑!?

坐在高台的文武百官,远远的瞧见此番场景,都忍不住向着龙椅上的赵煦看去。赵煦皱了皱眉,没有言语。兵部尚书邓润甫在肚子里不停的骂道:“我的个老天爷啊!我是说过让你看见鲁达等人,如果不敌,就低头认输,可没说打都不打,扭身就跑啊!三郎啊,你这诚心想气死我啊!你还有一点儿武人的风范吗?完了,等下圣上肯定让你永不录用!”

刚才那使棍的,乃是兵部尚书邓润甫的侄子,名叫邓小超,年方一十八岁,却已学了十年的棍法!平日里倒也仗义,只是性格上有些……怎么说呢,说是迂腐吧他不笨,说是呆板吧他能把一手棍法使得如臂使指!邓润甫此次叫他参加武举,也是为他某个前程。

不说邓润甫肚子里如何的憋闷,且说鲁达上场后,没了对手,绕场一周,连声高叫:“鲁达在此!鲁达在此!……”

“雄州郭坤来也!”

一名武举忍耐不住,打马端枪,朝着鲁达冲来。,

今日比武既然是轮班上,我得为虎子扫清障碍,最好是能把那潘意先弄下马。鲁达也不再保留实力,迎着来人便使出了十成十的力气。

破军势沉,鲁达力大,只一刀,便震的雄州郭坤长枪脱手。郭坤心里一慌,坐身不稳,被鲁达反手的刀把就势一戳,跌落下马!同是应诏武举,竟然一合下马,鲁达的动作干净利落,让台上观看的众人吃了一惊。

“鲁达在此,尔等谁还敢来?”

鲁达干掉一个,回过马身,跑到众武举的面前,扬声叫阵。说是众人,那眼神却直愣愣的看着潘意。

潘意淡淡的笑了笑,按兵不动。

“我来!”

武举中又跑出一位,黄脸短须,身高马大,甚是威武,手使两把短柄卧瓜锤。此人名叫周涛,也是雄州武举,与郭坤乃是好友。见郭坤一招落败,自持力大的周涛心里十分不服。

古来征战杀伐,使锤者不少,但能在大浪淘沙后名垂青史的,无一不是力大惊人、武艺超群之辈。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这周涛敢使短锤,力气铁定不小,手上也必有杀手技。曹安看着周涛,有些为鲁达担心。他不是担心鲁达落败,而是担心鲁达受伤。宁挨一枪,不挨一锤,铠甲防得住刀刃,却抵不过锤砸。

周涛的马上身法不错,虽然姿势丑陋,但在左右摇摆间躲过了鲁达闪电般的三刀,欺身已到近前,两马相交之际,轮锤便砸,左手横砸马头,右手直取鲁达前胸。鲁达横刀拦住左锤,同时撤身躲右锤。须臾间,周涛的右手短锤,竟然顺势脱手飞出,后面带出一根丈八铁链。鲁达刚躲过右锤,那周涛伸手一抖,连着铁链的卧瓜锤疾飞而回,朝着鲁达的后心打来。

野马分鬃双摇锤,流星赶月单飞环!论锤法,周涛的这一招并不见得十分高明,但其胜在一个快字。鲁达听见背后风声,躲闪不及,情急之下,一扯马缰,人仰马嘶,两只马前蹄高高扬起,身形往后一顿,直打背心的回环锤擦着鲁达的肩膀和马背飞回到周涛的手中。

鲁达胯下的战马被周涛的铁锤锤风,刮得背颈生疼,吃惊之下,两只高扬的马蹄,对着周涛一阵乱踢。周涛避过了马蹄,胯下的战马却没避过,眼睛上挨了一下,一声嘶鸣,拖着周涛就跑。腾出手的来的鲁达,眼明手快,一把扯住提溜在周涛马背上的铁链。周涛之马去势甚急,被鲁达这么一扯,便翻身落了马。鲁达大刀一轮,便居高临下的封住了周涛的咽喉。

这些事情,说来甚慢,发生却在一瞬间。两人刚一交手,便马仰人翻,台上正在观看的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便是一个在地,一个在马,又是一个回合胜负立判。两人这一番打斗,惊险处见功夫,驭马有术,也是马上真本事。眼利的连声道好,眼睛不利索的,茫然四顾。

落在地上的周涛看着坐骑一骑绝尘,恨恨的捶了下地面,垂头丧气的下去了。

鲁达抚了抚胯下之马,嘿嘿笑道:“等下打完,洒家给你买酒喝,只是不知道你喝不喝?”那马匹打了个响嚏,摇晃了下马头。“不喝啊,那就给你买上好的马料。你要打足精神,让洒家今日威风威风!!”

连续两人都不是鲁达一合之敌,众武举有些沉默。

看着鲁达风头正劲,潘意想上,可是这剩下的还有七八人,打完鲁达,再征战个四五人,怕也没得力气了。想到此,潘意又按住了躁动的心,扭头看着曹安笑道:“你们兄弟真是好本事,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啊!”

曹安坐在马上安逸的笑道:“有兄弟就是好嘛!”

众人皆不上前,都怀着等别人上了再捡便宜的心思。高坐台上的赵煦等了一会儿,见没人上场,对下面的兵部尚书邓润甫,皱眉道:“邓卿,这是何故?”

见圣上垂问,邓润甫起身出席,奏道:“圣上请放心,山雨欲来风满楼。不出片刻,就将有人迎战!”

哲宗赵煦的龙椅旁,坐着一位年少的公主,正是与哲宗一母所生的徐国长公主赵佩,头绾飞凤髻,身着淡紫色的广袖对襟长背子,内罩月白色的烟萝纱衫,腰间流苏低垂,青丝云里步瑶盈盈,粉白脖颈璎珞晶莹,衬得她眉目如画,琼鼻樱嘴。好一个精雕玉琢的美人,早已不见了当初女扮男装的顽皮。

没了热闹看,赵佩扭头四顾,看见身旁的殿前总管李公公,开口道:“李总管,你去催促一下!”

李公公附身应是,正要动身,却见比武场上已经有人交手。

此次交手不像先前般那么快捷,与鲁达对阵的是一位使枪的高手,不与鲁达力拼,也不与鲁达缠斗,专往要命处出枪,两人刀来枪往,打的难分难解。三四十回合过后,鲁达故意露出个破绽,引诱那人来刺。待枪刺到实处,鲁达顺枪一扭,拼着护肩被刺破,攥住了那人的枪身,把那人拉下了马。

“好本事!!”

那人落了马,丝毫不觉气馁,翻身而起,豪气凌云的拱手道:“山东马步,心服口服!!”

待马步下了场,曹安看了潘意一眼,淡淡一笑,打马奔着鲁达而去。

鲁达看着曹安,瞪眼道:“你来干什么?”说完,扭头看了看远处的潘意。

“你已经负伤了,剩下的几个我来对付!!”

“除了潘意,还有五个。你上来的早了,等我再打上几合再说!!”

曹安笑道:“没事!再说我已经上场了,你就让我这么下去?”

虎子是怕他负伤后不是那潘意的对手,所以抢在潘意之前上了场,这鲁达又如何不知?虽有些不甘心,鲁达还是打马下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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