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寂寂,夜凉如水,曹家大宅。
曹安独坐在二姐银瓶安置的房屋内,心想着明天兵部的校场比武,一时不能入睡,便起身推窗而望。此时正是夜里二更时分,窗外月朗风清,秋虫瑟瑟低鸣。不知道隔壁的鲁达睡了没,我得让他明天注意些,千万不要失手打死了人。这能来京城比武的,都或多或少的有些背景,若无辜的结了怨家,怕是比较麻烦。
曹安刚出门,就见院子里的花木丛中一阵摇动,一道人影朝着围墙边飞一般的窜出,到了围墙处,没有任何的停顿,在墙上一蹬,,如同狸猫一样,轻盈的跃上了两人高的墙头。什么人?小偷?好高明的身手!
曹安下意识的抢上一步追到了墙前,却见那人站在墙头并未逃走,还回身对他招了招手。曹安正想高声质问,却收了口,皎洁的月光下,那人的身影依稀可见,一身夜行紧身衣裹得身体玲珑浮凸,黑纱蒙面,露出一双笑的弯成了月牙的眼,熠熠生辉。
白鹞儿?白二姐?曹安也顾不得理会白鹞是怎么知道自己在此的,惊喜的上前低声问道:“二姐,是你吗?”
那蒙面人轻笑一声,对着曹安又一招手,顺着墙头奔走了几步,跃出墙外不见了。
自从那日在城东官道与白鹞一别,曹安这心里就暗暗的惦记上了这个有着婚约的江湖女。每每回想起来,曹安总从心里生出一股识于江湖、忘于江湖的味道,淡淡的情感,却纠心结肠。
既然是白鹞儿,就没必要惊动他人。曹安不会江湖的轻身功夫,却有惊人的力量,后退两步一个急冲,在围墙上连蹬两下,已是翻身上了墙头。借着墙头的月光四处打量了一下,却见那黑衣人正在墙外的小巷子等候,见他出来,又是一阵轻笑。
一月不见,这白鹞儿的功夫见长啊。上次她的轻身功夫还没这么灵便吧。曹安跳下墙头,笑道:“二姐,是你吗?”
那黑衣人见曹安走来,转身就跑。
“哎,二姐,别跑啊?”曹安急了,你跑什么?你不是来找相公的吗?随即又转念想到,该不是想引我去见李班主他们吧?想到此,曹安便不再做声,默默的追了上去。
这条巷子多是官宦住家,到了夜里,街上除了打更的,再也没有他人。两个人一前一后,不久就来到了一处庙宇门前,曹安借着月光一看,原来是座城隍庙。城隍庙有院没门,两人径直走了进去。曹安正要说话,那黑衣人在腰间一扣,手里便弹出一把明晃晃的软剑来,对着他举手就刺。
曹安一愣,闪身避过后,喊道:“二姐,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考教你的武艺!”黑衣人说完,柔身又上。
考较武艺?曹安笑了,江湖儿女以剑传情也说得过去。好,虽然不是花前,但也在月下,今天就好好的培养下感情。曹安边打边笑道:“二姐,你也是的,干吗蒙着面嘛!?让我看看你撒?”
黑衣人出了十几招没占到便宜,长剑一摆撤身一步,轻笑道:“你还算不错,接下来我要使出真本事了。你要小心!”
话音刚落,剑势已变。
团团银光,裹着声声剑啸,仿若疾风骤雨,向着曹安袭来。
迅疾下,好似骤雨打清荷,飘逸间,又像徐风过竹林,凶险处,更如密林藏青蛇。
黑衣人进退有序,柔弱处,腰若无骨,随风扭摆;刚劲处,青丝飞扬,秀腿长踢,腰间丝带随风挥洒,香风阵阵。
“好剑法!”
曹安虽是应接不暇,险象环生,心里却像吃了蜜一样。这就是我未来的老婆啊,好厉害,这些我只在电视里面看过,没想到真有如此奇妙的武功。高兴处,曹安再次大声赞道:“好剑法,好娘子!”
“嗯?”黑衣人剑势更加猛烈了,剑尖吐露出丝丝的寒气。
曹安不管是山中打猎的套路,还是义父曹同传送的军中枪法,基本都是大开大合的武功,遇上轻巧腾挪的江湖剑法,本就不占便宜,再加上出来的匆忙,手无寸铁,这一下招架不及,剑已经封在了喉上。
虽然被女子打败了,但曹安没有一点儿的尴尬,反而笑眯眯的道:“好娘子,相公认输了!”说着也不管脖子上的剑,伸手就去揽黑衣人的纤纤细腰。刚才打斗的时候,这腰早就扭得的曹安心里直痒痒。
黑衣人幽深的眸子一瞪,闪身躲开曹安的咸猪手,正要扯下蒙纱,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了衣襟的破空声,随即罢了手,低声道:“糟了,有人来了!
“什么人在此打斗?”
人未到声先到。
蒙面人拉着曹安正要往庙内藏去,来人已经凌空而下,挡住了两人的去路。此人来势极快。身手不凡,曹安暗自心惊,定睛一看,此人身穿朝廷公服,剑眉星目,长身玉立,啊?竟然是他!开封府捕头马天行!真是冤家路窄。
“是你?”马天行也认出了曹安,惊诧道:“赵安,原以为你早已逃出京城,没想到你竟然还在城内。今夜看你往哪里逃?”
仓——,马天行拔剑在手,横在了两人身前。
此人武功高强,号称“千里索魂”,所谓人的名树的影,今夜不宜纠缠,速速脱身为妙。曹安拉起蒙面黑衣人,就想抢出门外。岂料门外又窜进四个公门中人,纷纷抽刀在手,其中一个笑道:“没想到巡夜还能撞见大鱼,哈哈哈,今天看你往哪里跑?”
“走!”
蒙面人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往地上一扔,炸出一团迷烟,随后在曹安的腰部一托,曹安心神领会,又借力踩向院中放着的半人高的大香炉,弹身上了房顶。蒙面人比曹安利索,后起而先到。
“迷魂烟?!大家小心!”院内迷烟四起,公门中人一片慌乱。
曹安和蒙面人在房梁上没走多远,那马天行已经追来,穿墙走梁如若平地。
曹安蹑起脚,顺着房脊边走边道:“吗的,看他那潇洒的模样,还真有展昭的几分风范。可惜老子却是被追的一方。”
“你说什么?展昭是谁?”蒙面人回头看了看追来的马天行,拉着曹安在房梁上疾奔。
“没什么,先逃出去再说,不然你可要跟相公做一对苦命鸳鸯了!”
蒙面人忍不住斥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油腔滑调!”。
蒙面人的玉手,嫩如滑脂,柔若无骨,曹安不由得捏了捏。没想到鹞儿的手如此滑嫩,以后要天天握着才行!
“赵安,你跑不了,赶快速速就擒!”
马天行越追越近。
蒙面人一推曹安道:“你先走,他要捉的是你,我来挡住他。”说完扭身挥剑迎上了马天行。
你也是在逃的要犯啊,关键时刻丢下女人,这岂是我曹安的所为?曹安转身帮着蒙面人对付起马天行。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作为捕快的,黑白两道都沾边,见识阅历超出常人,马天行撤剑收手,后退一步惊问道:“孙家剑法?!你是什么人?跟赵安是什么关系?”
曹安闻言疑惑不已,孙家剑法?是说白二姐的剑法么?
蒙面人冷声道:“我是什么人,不是你该问的!他的事情,你三天后自会知晓。你若再苦苦追寻,我便杀了你。”
孙家剑法传女不传男,再听此女的口气,本就怀疑这蒙面人是孙家人的马天行心里暗暗吃惊,孙家是京城四大家族之一,与同是四大家族的钱家同气连枝,经过上百年的传承,两家已经不分彼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孙家的女人并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学习剑法,每代只有一个继承人。仔细想想能够习得孙家剑法的年轻女人,马天行悚然一惊,沉默了半响,缓缓道:“马某知晓了,告辞!”
看着马天行灰溜溜的跃下房梁,曹安的下巴都要掉了,厉害呀,三言两语就把趾高气扬、如虎似狼的开封捕头给打发走了。可是,我怎么感觉不对呢?
“你刚才捏的舒服吗?”
蒙面人见马天行离去,右手一抖,那长剑犹如白练蛇一般,围在了她的腰间,首尾相合,光华顿收,随后扭过身缓缓的摘下了黑纱面巾。“才见了你二姐,你就敢生坏心?”
月光下,露出一张柳眉凤目、欺霜赛雪的娇颜,曹安嘴巴再次长大,指着眼前的女人,结结巴巴的道:“三…..三姑?怎……怎么是你?你还会这么高的武功?”
这女人正是徐王妃曹家三娘曹玉卿。徐王妃眼里露出玩味儿的神色,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曹安道:“怎么,你以为我是谁?就算是你二姐银瓶,你今晚就做得对吗?你这娘子娘子的,喊的好不亲热啊!嗯?”
这……这彼二姐非此二姐啊!完了,我算是跳进黄河了。曹安耷拉下脑袋,郁闷的道:“三姑啊,大半夜的你这闹的是哪出啊?”
徐王妃曹三娘呵呵笑道:“你明天就要去兵部比武了,我得提点提点你啊?”
曹安闷声道:“那里不能提点啊,非要把我引出来?”
曹三娘笑道:“听大哥说你武艺高强,鲁达也说不如你,我就想试试你的真本事,本来想玩一出刺杀的戏,没想到你耳力十分的好,还没等我靠近就惊动了你,于是我将计就计引你出来,既能不惊动家人,又能免去二哥的啰嗦。怎么样?”
看着徐王妃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曹安真的很无语,要不是你笑的时候眼眸弯成了月牙眼,要不是你蒙着面,要不是你发型有了改变,要不是……看着徐王妃姣好的身材,曹安忍不住脸上一热,这身材倒是比白鹞儿丰满多了,只是这月亮地了,谁还慢慢琢磨是大是小啊?!曹安摇了摇头,喃喃道:“三姑,你怎么这么能玩啊?我都快被你玩死了!先前出了院墙,你解开面纱不就完了,还蒙着脸干什么?”
“你二姐,二姐的喊个不停,我要是不蒙着脸,还真不知道你肚子里还藏着这样的心思!才见一面,话都没说几句吧,就喜欢成这样?”曹三娘摇了摇头笑道:“你们虽是姐弟,但是干亲,应该不成问题,但是你也姓曹,这个怕是有点难,你还是慢慢的害你的相思病吧!”
晕,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曹安想把白鹞的事情说出来,但是这也未免太巧了,说出来,三姑也会当我编瞎话。还是等以后白鹞来了再说吧,到时候什么事情都迎刃而解可。曹安看着三姑绝美的脸蛋,搔了搔头道:“三姑,这里虽然月朗风清,可是我们就这么站在屋梁上,别被人当成鬼了。”
曹三娘笑道:“再说几句就回去!明天比武的时候,你要注意潘家的一个人,他叫潘意,是殿前司都指挥使潘正的儿子,此人文武双全,对此次的武状元是志在必得。皇上已经把他的亲妹子许给潘意了,只要潘意能够夺取武状元,便诏他为驸马!”
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那潘意是来势汹汹、来者不善,看来此次的武状元之路,并不那么通顺啊!潘家作为开国以来北方世族的代表,力量强大的不是一点半点啊。驸马?!皇上的亲妹子?不会是哪个死丫头吧?哲宗皇帝有四个妹妹,只有最小的徐国长公主赵佩跟他是一母所生。哎呀呀,不得了,这两个家伙要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可不好对付。看来我更得拿到武状元,破坏他们的亲事了。
曹三娘看着曹安脸上的神色一连数变,又笑道:“你打公主的事儿,你就放心吧!皇上并不知道,而且端王那个兔崽子也不敢告诉皇上的。他自己浪荡,还带着公主私自出宫,要让皇上知道了,那还得了?”
“啊?”曹安吃了一惊,问道:“三姑,皇上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曹三娘笑道:“我是徐王妃,是端王的叔母,先皇高太后还是我亲表姨,皇家的事儿那还能瞒得了我?我下午一见到你,就怀疑你是京城里前些时候通缉的什么赵安。”
厉害,这京城里经过上百年的传承,几乎都是家家带亲的了。曹安苦着脸道:“这些事情,你不要告诉奶奶。就像你说的那样,既然赵佶不敢声张公主的事情,我只要在皇上面前亮了相,赵姐想要找我麻烦,就得省着点儿了!”
“哼,不用你交代!这都三更半夜了,我们也回去吧!”
“三姑,夜深露气重,把我的衣服披上吧?你这看着,也太单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