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边刚露出淡淡的象牙白,布朗城堡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薄雾里,在山顶的丛林中若隐若现,隔世般的飘渺,触不可及。
千叶恋还沉浸在睡梦中的时候,就被洛里从床上提了起来。
“喂……”
她揉着怔忪的眼睛,不满地嘟囔了一声。
“快点起来,时间快到了。”
洛里将衣服丢到她头上,然后指着墙边黑色的古老立式钟说:“五点五十五分前到昨天训练的塔楼房间,动作快点。”洛里说完,便打开门匆匆离开。
千叶恋怔了怔,她很少看到洛里神色严肃的模样,那表情让她稍微有些不安。
回过神儿来,她赶紧爬起来换上衣服,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的衣服清一色的纯墨色,外加一个拖到地面上的黑色大斗篷。
简直像是邪恶老巫婆的行头。
千叶恋虽有不满,但既然是洛里给的,肯定有其原因,她套上衣服,洗漱完毕,一看时间,离洛里所说的时间还差五分钟,便优哉游哉地跑去厨房拿了两块混合了血液的糖色曲奇,衔在嘴里,尔后才大步地往塔楼赶去。
“小恋!”
就在她踏进塔楼的前一步,安利格斯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拉住她的手臂。
“什么事?”千叶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然后将目光转到塔楼上面:“洛里在等我,我得赶紧……”
“很快的,来,这个给你,你好好藏着,千万不要弄丢了,也别让洛里看见,如果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你就偷偷划破手指,将血擦在上面,一滴就够了。”
安利格斯匆匆地塞给她一块硬币大小的黑红色石头,然后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了,快去吧,一切小心。”
然后冲她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便示意她快点上楼去。
千叶恋来不及多想,点点头,便将手中的另一块糖色曲奇往嘴里一塞,跑上楼去。
“别吃了,快点过来,时间到了。”
洛里见她进来,便一把拉过她,将她嘴里一半在咀嚼,一半还没来得及塞进去的曲奇掰了下来,扔到一边。
“第一次过传送阵可能有点难受,小恋,稍微忍耐一下。”洛里拉她到圆形房间的中心,千叶恋低下头,她这才发现,地面上有着浅浅的黑色五芒星图案,五芒星的周围排列着一圈黑色的骷髅纹,这时,洛里口中似乎在低念着什么,若有若无的声音在房间里低沉地回荡。
千叶恋还在目不转睛地瞄着脚下,她不禁抓紧了洛里的手,她想跟洛里讲话,又怕打扰了他念咒什么的,她先前根本不知道是通过传送阵去长老院的,还以为是像去黄昏谷那样,连走带飞的好几个日夜呢。
地面上的图纹开始发光,淡淡的黑芒逐渐在空气中扩散,将他们紧紧包围其中……
安利格斯站在塔楼下面,微仰着头,看着那个位于顶端的房间,在小小的圆窗上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黑芒之后,他才一脸凝重地回到了大厅内。
刚进门,就看到诺斯也站在窗边和刚刚的他看着同一个位置。
“萨尔呢?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发疯?”
安利格斯打破沉默,走过去问道。
听到安利格斯的话,诺斯蓦地收回目光,从窗前转过身:“已经回去了。”他说。
“哦,他没事吧?”
“嗯。”诺斯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没什么起伏,仿佛任何事情都提不起他的兴趣。
“我去看看凯瑟琳。”
安利格斯见诺斯不想多说什么,便也没再多言,他穿过冗长的走廊,在一楼走廊的尽头,那扇几乎常年禁闭着的门,被他轻轻打开,房间的布置与其他房间没什么区别,华丽的暗色调,在房间放置艺术品的木架旁,有一副年代久远的油画,画上是两个中世纪装束的小男孩,在农场附近欢笑着奔跑,棕黄色的麦田融合着淡金色的阳光,汇成一片平静温馨的海洋。
那副画是伊安画的,在大约五百多年前的时候,他一边回忆着小时候与洛里一起干过的糗事,一边画着这幅画,还曾轻斥洛里那个时候总忽悠他,总让他丢脸。
安利格斯伸手,抚摸着画中的其中一个小男孩,只见那小男孩的周身迅速发出金光,包围了他的手指。
他还记得,洛里在看到这幅画后,便施加魔法将它做成了密室的门锁,还自创了指纹辨认的魔法当做钥匙,他说,人类早就会用指纹识别的技术了,他还说,要是除了他们以外的人触碰了这幅画,就会被关进画里,只有他和伊安才放得出来。
待金光散去,那幅画恢复了往常,只是画下的墙壁不知何时已经向上抽离,留得一个往地下通去的楼梯。
这是一个布置的根本不像密室的密室,没有阴沉,没有寒冷,没有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的诡异的安静。
这像极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根本不懂审美观时乱来的装扮,墙上贴满了各种卡通漫画人物,室内摆满了可爱的呆眼熊,流氓兔,还有永不停息的小火车,正“咔咔”地重复着那条没有尽头的轨道,墙壁上镶着大大小小的夜明珠,将房间照射得十分明亮,房间的顶上绘制着和站在城堡顶端上看到的一模一样的星象图,还会随着季节的不同而变换位置,就好像真的夜空。
此刻,凯瑟琳就安静地睡在这美丽的星空之下。
她睡相十分端庄美丽,即使睡着了,也依旧像女王一般优雅迷人,只是,她的纤长的眉头轻皱着,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放不下。
他记得很久以前,凯瑟琳面对他的求爱时,那句包含温情,理智的话。
她说:“我是一个女人,但我首先是一个母亲。”
所以,在洛里接受他之前,他们根本无法在一起。
安利格斯坐在她身边,伸出手,帮她抚平眉头,他说:“我知道你放不下什么,我知道你爱洛里,一如你之前爱着的那个男人,你对他有愧,对洛里也有愧,所以……”
他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下凉凉一吻。
“所以,我就算赌上性命,也不会让你再有遗憾。”
那声音像是发自灵魂的深处,温柔的,深情的,无论是怎样的形容,都不像是安利格斯会说出来的,像是诀别,像是暗示,在说出那句话的之前,他就做好了的某种觉悟,他深爱着这个女人,连带她的孩子,她的一切,她孩子的一切,也都深深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