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汪渐却叹息道:“关于小蓄与那几人争斗,引发雷劫的事情……我不明白!”
“习道寻求长生,追求至高力量,这本身就是一件逆天的事。道法越高,炼化的天地元力越多,体内能量越强,在施展道法的时候,能掉动的天地元素就越多,威力也就越大。可这样的后果就是打破了天地的平衡法则,招致天劫。
“天劫,其实上就是天地间能量的剧烈波动。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引天地元力战斗,击溃敌人,借用的也是天劫。不过在你能控制的时候叫天威,不能控制之时才叫天劫。小蓄的‘风行天上诀’本身不是什么大威力法术,照理不该引发雷劫的!”他有些疑惑。
石震皱眉道:“我也不明白啊!”
一顿却道:“师兄有没有发现近几年来,这天盲山的气候越来越反复?时晴时雨,变幻的频率越来越快了。前几日竟然连那常年不散的雾气,也突兀消散了片刻。这次的雷劫来得又那么突然,我也疑惑得紧呀!”他摇头苦笑,“若门主在就好了!”
汪渐也点了点头道:“是啊!门主在的话,一定能为我们指点迷津,可是……六十年了,他老人家一直迟迟未归!”
过了半晌,石震突兀问:“有沐子羽的消息吗?”
汪渐微怔,随即摇头道:“没有!对了,三十年前你不是到中州找寻过吗?难道没有一点线索?另外……”他笑道,“适才天恩说的什么‘雷王’石震该不会就是师弟吧!?”
石震嘴角动了动,像是勾起了心中某块记忆,少顷方淡淡道:“多少年的事了,不提也罢!”
汪渐笑道:“那师弟今天怎么忽然提起沐子羽了?”
石震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看到小道,又听天恩提起乾天纲,所以……”
汪渐点了点头,良久方悠叹道:“是呀!多么奇怪的一对兄弟呀!”
沐小道与瞿如鸟一路向北,盏茶功夫后方到得天盲山边缘,此刻董节急躁道:“欧阳大哥,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就这么干耗着?”
欧阳观平缓道:“董兄弟莫急,若我料不差,近日就有消息。”
董节忧虑道:“咱们已在此耽搁月余,此刻又确定给人盯上了,而蒋老哥他们迟迟不见回转,我担心……”众人无语,气氛顿时有些沉闷。
他语气一转,又道:“咱们要不要进去寻寻?总不能就这么干耗着吧?”
“是啊!这群藏头露尾的龟孙子,要给老子逮到,非拔了他们的皮不可!”孟天潢此刻忍不住气急败坏的吼道。
“不行,不能轻举妄动。”徐临忙道,“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动起手来终归是我们吃亏。而且此处林深雾厚,对我们不利,况且……这么多日来他们都没有动手,显然并不想与我们冲突,等!我们得等!”他决然说道。
沐小道暗暗点头,称赞他的明智。于他而言,山野寂寞,错过一场厮杀固然有些可惜,但是人命至贵,医者仁心,总不愿看着好好的人无辜枉死。是以知道他们不会轻举妄动,性命无忧之下,心中欢喜,当即避开一直监视在侧的凌雪垣,回转翠竹林。
进得林子,落日已经西沉,暮色苍茫,不一会儿工夫,月亮就爬上了树梢。只是天盲山雾大,什么也看不见。
青梅作引,竹炭煮酒。梅枝虬曲乱舞,竹影斑驳含情。
赵滢滢已经回家,老母亲已经歇下,深夜静寂,他有些未解的疑惑想要问慕容坎,可是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于慕容坎而言,千杯酒不少,万语千言却是不多。
杯酒下肚,愁肠百转,他心中郁结,还不等沐小道开口,已经握着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小道!你知道人这一生最痛苦,最悲哀的是什么吗?”他问。
沐小道摇头。
“是不被人了解,你懂吗?是不被人了解啊!”他的声音有些嘶哑,眼中已然噙着泪。
沐小道点点头,他虽不是很明白,但却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痛苦、他的悲哀,那种忧伤、无奈、压抑而又令人心碎的深沉感觉,他嘶吼着:
“慕容世家家主的地位我其实上一点都不在乎,我做那么多,那么多!为父亲分忧,为家族征战,礼慢大哥,狂浪不羁,无论这一切是对,是错,我都不在乎,不在乎!我只是想要大家都注意到我,注意到我这个二公子,我也是慕容家的儿子。”
他有些声嘶力竭。
“就因为我比大哥晚些出生,又比三弟早点到来。父亲就把期望重任全放在了大哥身上,而母亲则把关心爱护全给了三弟。哼!我是什么?父亲不看我,母亲不疼我。最后我被大哥设计,关在大牢里,一个月了,母亲竟然没有来看过我一眼。大嫂来了,告诉了我一切,可…哈哈…却只是自私的要求我离开,离开他那衣冠楚楚的丈夫。”
他猛喝一口酒,泪水已经落了下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只因未到伤心处呀!
“也许,我是任性,是不听话,可是,他们怎么能这样对我呢?仁义?我们慕容家一向倡导主张,并以此来笼络天下的东西,难道真是说词?难道真如萧家一直推崇的‘利害’那般?
“人与人之间只有‘利与害’的关系,没有所谓的仁,所谓的义,所谓的爱?
“父亲器重大哥,因为他是长子,依礼家族传承靠他!?母亲疼三弟,因为将来养老孝顺靠他!?大嫂让我走,因为那是她的丈夫,是她后半生幸福的保障!?所有这一切只是利与害的关系?
“‘养儿待老,积粮放饥’一切就是那么赤裸裸。生了儿子开心,生了女儿活活掐死,打盆水淹死。天呐!难道这就是现实,这就是脉脉温情后面那血淋淋的事实?怎么啦,怎么啦?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他有些疯狂。
沐小道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看着他,他不明白,很多东西他都不明白。他不明白慕容坎口中的‘仁义’是什么。‘利害’又是什么。他没被人出卖过,也没见过那些什么亲娘掐死自己女儿的事,甚至没想过。可是他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心碎,他的痛。
万物生长有序,死死生生,无形化有形,有形最终消散,又化为无物。物质交替轮回,本没有什么可言说可更改的。但人生怎如此疾苦忧伤?为何而活?为何而笑?
出生就意味着死亡,拥有就意味着失去,月亮圆了就要缺损,花儿开了终归凋零。世间本没有恒长不变的人,更无永久不变的事。世人何以如此执着不化?
沐小道不懂,只是隐隐觉得有些忧伤!不知什么时候,他也学会了忧伤!
“也许,这就是人的感觉吧!”他叹息着。
他没有劝慕容坎,由着他宣泄,因为他知道,一个人心里若有事,就一定得让他尽情说出。否则要么忧郁而死,要么癫狂而亡。
物极必反,强极转衰,这本是道,是世间至理。只有永远不满,方永远不衰,这就需要一个出口。
喝酒、怒骂,岂非也是一种让生活继续,生命重塑的方式?
沐小道很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