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南昭国。
天空中蓦地飞过一个物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砸到来人的头上,伴随着一个活泼的声音:“哎呀,这次又没进球,皇兄你可是输给我啦!”
蹴鞠直直砸到礼部侍郎龚方的头上,李潇不满地望了他一眼,笑道:“朕可不是输给你,朕是念你前些日子受了伤故意让着你罢了,不就是一样东西么,朕赏你的还少吗?你想要什么直说便是了。”
女子扎起头发,一身蹴鞠装扮,笑吟吟地望着他道:“多谢皇兄。”又望了一眼龚方,惊讶的喊出声来,“呀,龚大人,你的额头怎么出血了?”
龚方顾不得额头疼痛,立马过来叩拜:“微臣参见皇上,参见昭曼公主。”
李潇声音冷冷:“起来。”又道,“我说龚侍郎,你没看见朕正在跟公主玩蹴鞠么?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奏,非要在这儿耗着?”
龚方跪下启奏:“启禀皇上,皇上登基三年,按照我南昭国惯例应该广选秀女,充实**,绵延子嗣,以保我朝万寿无疆。”
李潇沉默了一瞬,似是无意看了身边的女子一眼,李诗曼欢呼起来:“真是太好啦,皇兄,我还没见过选秀女是什么样子呢!一定很有意思,你让我也帮你选吧。”
李潇笑起来:“这倒是,宫里头也是时候添些人,不然太冷清。”又问道,“禀过太后了吗?”
龚方道:“回皇上,礼部已经拟好旨意,太后凤印也已经盖章,还请皇上盖上玉玺。”
李潇“哦”了一声,随即漫不经心的吩咐:“准奏,此事朕就交给你去办。”
龚方跪下领旨:“臣必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李潇淡淡:“嗯,你先下去吧,不要再扰了朕的兴致。”
“臣不敢。”龚方跪拜完,立刻退了下去。
昭曼公主伸了个懒腰,对站在蹴鞠场上的数十人吩咐:“罢了,今天就踢到这儿吧,本宫累了,想歇会儿,你们全都退下。”众人鱼贯退出,李潇双手不易察觉地握紧,紧抿的嘴唇微微泛着白色,听到女子温婉的声音传来,“皇兄,我肚子饿了,我们吃点儿东西好不好?”
“好。”李潇微笑,“吉祥,你去吩咐御膳房,朕今天去曼儿那里用膳。”皇上跟昭曼公主素来亲厚,赵吉祥忙答是,立刻吩咐下人去准备。
刚一回到昭阳殿,诗雅便迎出来,有些欣喜道:“姐姐,你回来啦?”却看到皇上深黑色的眼眸向她扫了一眼:“没规矩,公主再怎么疼你也是公主,怎能如此没大没小?”诗雅六岁入宫便跟在昭曼公主身边,公主待她情同姐妹,她私下里常喊她姐姐,此时听得皇上这样的话,脸色一变,刚要跪下领罪,便听昭曼公主神色有些凝重地道:“诗雅,出去守住这里,不要让任何人进来。”诗雅忙道是,匆匆转身出去。
门刚被关上,仿佛是内心中某一根弦崩到了极致,李潇蓦地伸手推翻了桌上的茶杯,昭曼公主低声喊了一句:“皇兄息怒,隔墙有耳。”
李潇微微闭起眼睛,渐渐恢复了神色,眼里却有冷光射出:“他们这是想往朕这里塞人了,一个皇后不够,母后和苏丞相那个老狐狸巴不得把他们的人全都送进宫里来看住朕!”
昭曼公主望了他一眼,淡淡道:“凡事不能操之过急,皇兄刚刚登基三年,基业未稳,况且……选秀是迟早的事。”
李潇抬头望了她一眼,叹气:“是啊……迟早的事,曼儿,还好有你在朕的身边,否则朕不知道该如何撑下去。”
“皇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还用说这些?”李诗曼微笑,“我会一直站在皇兄这边。”
李潇心头一阵暖意,缓缓握住了她的手:“谢谢你,曼儿。”
李诗曼颔首:“不过皇兄切记韬光养晦四个字,我们现在每走一步都十分困难,一切小心为上。”
“你放心,朕明白。”李潇道,“上有太后掣肘,下有丞相把持朝纲,总有一天……”话没说完,便看到李诗曼对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摇了摇头。他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又听李诗曼道:“皇兄总用我来掩饰也非长久之计,我们二人毕竟不是亲兄妹,男女有别,宫里已经有一些风言风语。”
李潇思忖片刻,淡淡:“你的意思是说让朕从秀女里头挑一个。”
李诗曼颔首:“没错,这样一来可以让他们认为皇兄沉迷酒色,不务正业,二来可以暗中扶持自己的势力,与苏丞相在朝堂之上分庭抗礼。”
李潇微微笑了一笑:“曼儿,你是不是已经有人选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皇兄。”李诗曼笑道。
“曼儿,你若为男子,凭你这份聪明,定是良相之才。”李潇道,“你如此为朕打算,朕将来必定不会亏待你。”
李诗曼微微一笑:“皇兄可要记得你这句话才好。”
“朕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自然记得。”李潇说话间渐渐平复下来,问道,“你心中的人选是谁?”
李诗曼声音沉静如水:“兵部侍郎柳士章的女儿。”李潇赞赏地点了点头:“没错,真是非她莫属。当朝除了先帝在位时的几位元老,其余人早已归附苏丞相,只有柳士章掌管着兵部,与苏丞相的关系时好时坏,若是能拉拢他过来,确实是一招妙棋。”
***
皇上首次选秀的批文下达各地,帝都大理此时正值冬日,空气里带了丝丝凉意。街道上却是车水马龙,仿佛赶集一般热闹非凡。
“这块料子不错。”细长修白的手指抚摸在上好的锦缎上,柳暮雨低声赞叹——只是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也会为选秀一事出来选衣裳,实在是放低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