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元前14世纪的古埃及,当时的国王阿蒙霍特普四世竭力打破多神教的传统,用带有一神教特点的新的太阳神——阿吞神代替传统的具有多神意义的阿蒙神,将加强王权与宗教创新两者结合起来,虽以失败告终,却以世界史上最早的宗教改革而影响深远。
暗流涌动
公元前16世纪,埃及进入到新王国第18王朝。第18王朝是古埃及延续时间最长、版图最大、国力最鼎盛的一个朝代,到图特摩斯三世时达到全盛。然而表面上的繁荣却难以掩饰内部的重重危机,图特摩斯三世利用阿蒙神庙祭司集团的坚定支持获得了王位,以后他将自己的各种胜利都归结为阿蒙神的保佑,于是将大量的土地、金钱、奴隶等赏赐给阿蒙神庙祭司。
阿蒙神庙集团在经济和政治上的实力迅速膨胀,甚至开始威胁到王权,他们拥有雄厚的物质财富,常常能左右政事。到法老图特摩斯四世时,他就将一个古老的太阳圆盘神阿吞拿出来崇拜,他在一次远征胜利后就将胜利归结为阿吞神的保佑而不是阿蒙神。埃赫那吞的父亲阿蒙霍特普三世即位后,突破了埃及王室血统的限制并且不顾贵族和神庙集团的反对,在当上法老的第二年,就同一个并非来自正统王室的富商的女儿结了婚。他让一位来自非神庙集团的人当维西尔(宰相),并在底比斯为阿吞神修了一座神庙。阿蒙神庙集团也不甘示弱,他们插手王位继承,试图阻止阿蒙霍特普四世(埃赫那吞)即位,以扶持一个自己的傀儡。因此,到阿蒙霍特普四世(埃赫那吞)即位的时候,王权与阿蒙神庙集团的矛盾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革故创新
埃赫那吞原名阿蒙霍特普四世,从小聪明伶俐、博览群书。在成为法老之前,他就对阿蒙神庙僧侣们拉帮结派的做法不满,对僧侣们在地方上鱼肉乡里的行为也早有耳闻。在他即位时,神庙与王权的斗争已经到了水火难容的地步,因此他下定决心铲除阿蒙神庙集团的势力,一场充满豪情壮志与血雨腥风的改革运动就此拉开了大幕。
埃赫那吞首先推出对传统的拉神的崇拜,然后又下令以阿吞神取代阿蒙神为全国最高神,命令全体子民一律供奉新神。为此,他没收了阿蒙神庙和其他神庙的财产,他命令大批军队分头查抄了底比斯的各大阿蒙神庙,强行把僧侣们赶出庙门,死活不愿走的僧侣们就被士兵生拉硬拖至门外,许多僧侣背着行李离开了多年生活的庙宇,他们对埃赫那吞恨之入骨。埃赫那吞将阿蒙神庙的所有财产都移交给阿吞神庙,并禁止僧侣参政。他还将自己的名字由阿蒙霍特普四世(意为“阿蒙的钟爱者”)改为埃赫那吞(意为“阿吞光辉的灵魂”)。他去掉了所有公共建筑物和纪念物上的阿蒙神字样,要求全国各个城市必须建起至少一座阿吞神庙,各级地方官员要带头向阿吞神献祭、宣誓,永远忠于英明、伟大的造物主阿吞。同时为了摆脱阿蒙神庙的控制,他还将首都迁往底比斯以北300千米的阿马纳,并将新都取名为“埃赫塔吞”(意为“阿吞的视界”)。
改革的支持者一是军队,一是以涅木虎为代表的中小奴隶主阶层和行政官吏。过去,军队为了国家出生入死,但战利品多被神庙拿去,因此很不满;官吏们为国耗费心血,报酬却不如神庙多,神庙还经常插手地方事务,官员对其非常嫉恨;而中小奴隶主的命运则与王权息息相关,他们享有世袭租佃权,向国家缴纳租税,也服务于军队,或为法老提供其他服务。涅木虎可以占有奴隶,担任官职,因此他们逐渐成为了王权的社会支柱。改革开始后,埃赫那吞提拔了一大批涅木虎担任中央和地方的官吏。
孤军奋战
埃赫那吞为了改革而建造了新都,这不是一般的迁都,这座荒原上的城市是一座全新的城市,每一条街道、每一座建筑都是新的,埃赫那吞要求这座都城中人们的信仰也是全新。埃赫那吞选了一个良辰吉日,率领满朝文武浩浩荡荡地迁入了新都。然而,埃赫那吞迁入新宫后便整天沉迷于宗教艺术和宫廷生活中。他疏于政事,对下放松监督,统治日益松弛,国家机器的运转也渐渐不畅。而埃赫那吞自己还生活在理想境界之中,他自认为是阿吞神同人间联系的唯一使者,整天待在宫内玩乐。宰相也纠集了一批文人整天写一些吹捧阿吞神和埃赫那吞法老的诗歌:“由于您的英明,到处都是一片祥和。”还有“您像阿吞一样圣明,人们只要遵照您的教导,就会过上幸福的生活。”每当埃赫那吞听到这些颂词时,便十分高兴。
古埃及全国虽有一个主神,但各地还有许多五花八门的低一级的地方神。各自崇拜,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一副弓箭、某件木制的雕刻制品、某种石头都能成为圣物。土地、河流、雨水、泉水、雷、电则更是他们顶礼膜拜的对象,还有许多鸟兽昆虫也是崇拜对象,可以说是无处没有神。而现在却要靠行政命令将千百年来古埃及人崇拜的其他神灵一扫而光,老百姓们不知所措,都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为了修建新都,埃赫那吞增加了大量税收并发动了几十万劳工,建设了包括宏伟的王宫、高官显贵的住宅以及可与底比斯的阿蒙神庙媲美的阿吞神庙和部队营房。埃赫那吞为新迁来的居民建造了新的房屋,就是为了让他们有新的信仰。可新的信仰是造不出来的,毕竟人们还是来自以前的各个城市。人民群众的负担在增加,在改革中又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因而对改革失去了热情。在僧侣们的唆使下,人们又开始向阿蒙神祭祀。城市的长官们也是睁一眼闭一眼了。
在改革进行之时,埃及停止了对外扩张,军队得不到战利品,逐渐对改革失去了信心。随着军事上的失利,埃及失去了对西亚的控制,各个属地纷纷独立或被其他国家吞并,统治阶级中的许多人包括涅木虎在内的阶层也对改革失去了热情。随着军队和官僚奴隶主的分离,人民群众热情的丧失,再加上阿蒙神庙祭司集团的实力根深蒂固和埃赫那吞自身的问题,改革逐渐进入了死胡同。
影响深远
打压阿蒙神庙祭司集团,是埃赫那吞进行改革的主要目的,所以阿蒙神庙的祭司们对埃赫那吞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埃赫那吞在否定阿蒙神的同时,也否定了除阿吞以外的所有其他埃及各地的神灵。这可不是一时半刻所能做到的,改变人们的信仰,可不像修新房子那么简单。虽然埃赫那吞在一定的时间里做到了,至少是表面上做到了,但反对他的力量却越来越强,他们一直在找机会刺杀埃赫那吞。一次,埃赫那吞和老王后在巡视时,一个青年用短刀行刺了他。虽然失败了,但影响却很严重。阿蒙神庙的祭司们说这是阿蒙神对法老的警告,埃赫那吞的倒行逆施必将受到严惩。埃及全国上下陷入混乱,埃赫那吞的王后涅菲尔提劝他停止改革为阿蒙神庙祭司平反,他却狠狠地将王后训斥了一通,涅菲尔提一怒之下离他而去,并决定永远不再见他。公元前1326年,埃赫那吞在众叛亲离中去见冥王奥西里斯了。
此后,9岁的图坦卡蒙即位。在大臣们的强烈要求下,他将首都迁回底比斯,同时为阿蒙神庙僧侣们彻底平反,归还他们的财产,改革被彻底葬送了。阿蒙神庙僧侣气焰一时极其嚣张,打击报复一切支持过改革的人,涅木虎尤其受到打击和迫害,其财产也被没收。新都埃赫塔吞被宣布为“邪恶的地方”,渐渐被人们遗忘,成为一片废墟。王权对阿蒙神庙集团的依赖更加严重了。
也许有人会认为,若埃赫那吞的支持者能再多一点;或者军队能再多支持一下;或者他对阿蒙神庙的祭司镇压再狠一点,也许改革还是有希望的。可是一个人连他的妻子都不支持他,又能得到多少人的理解和拥护呢?因此埃赫那吞法老也就成了埃及历史上极具争议性的国王。他颇具胆识的革新,沉重地打击了阿蒙祭司集团和地方世袭贵族的势力,提高了自由民的地位,在一定程度上加强了中央集权。特别是他率先尝试扬弃多神信仰,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提出了一神教的思想,成为后世一神教的滥觞。犹太教的一神论和后来的基督教及伊斯兰教的一神论思想无不打上了埃赫那吞宗教改革的烙印,为世界宗教的发展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让我们记住埃赫那吞的宗教改革吧,因为这是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有文字记载的改革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