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森林你会想起中国最古老的书院,会想起竹林七贤,绿色熏陶着一种别样的情感还可以从树木形状的千奇百怪中得到启发,一株直指严冬的槭树的枝干显示出‘美丽的对称,并以深沉的冬眠无视寒冷。白橡树要随意得多,陡立而又弯曲多节,就连枝桠也是巨大的,都有自己独特的骨架。瘦小的金合欢有巨大的根系,能经受长达9个月的干旱。中国西部沙漠中的沙棘貌不惊人,它的惊人的毅力却能将沙漠固定在自己强硬的根须周围。
最富有宗教气息的是加利福尼亚沙漠中的约书亚树,歪扭的棍棒状分枝上长着密密的剑叶,游访的******徒说这是向他们招手的先哲,因而取名为约书亚树。
中国的文人喜欢青松、竹子。
青松虬曲中的迸发,那是力量的蓄势,竹子挺拔有节,为人称道。杜甫是个例外,好松而厌竹:“新松恨不高千尺,恶竹应须斩万竿。”苏东坡又是另一个类塑,“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最近有人在探讨,德国的森林与德国的哲学、哲学家之间的关系,这实在是个好题目。
贝多芬从维也纳郊外的森林中得到音乐灵感的故事早有人记载了。我们或许可以说这是一个天才大师的癖好,可是又怎么解释整个维也纳是座音乐城市呢?
“不,”一位学汉学的维也纳姑娘对我说,“首先,维也纳是一座森林城市。”维也纳城南和城西是连绵几十下米的大森林,有笔直参天的山毛榉和丛林灌木。走进这些森林,你会觉得这是另一个世界,你的整个身心正在被绿色净化,有枝头的小鸟在唱上帝的赞美诗。
那是贝多芬走过的林间小路吗?
于是,我们又仿佛找到了某种轨迹:在人类失去森林的曰子里——尤其是这毁灭性的两个世纪以来,人类也在普遍地失落智慧、感觉和高贵艺术的天赋,不再有真正意义上的、属于今天这个时代的哲学的终极关怀,以及不朽的音乐与诗歌。
简言之,烦躁的人类正在所谓的现代生活节奏中跳跃、愤怒、疲于奔命地走完自己的人生。也正因为缺乏了音乐、诗歌、哲学的关怀,代之而起的是都市里床位紧缺的精神病院和为了财富斗争所必需的多如牛毛的律师。
世界正在成为物欲横流的世界。
人类正在成为没有文化的人类。
有一条消息是格外鼓舞人心的,天津市正在向着森林城市迈开了第一步,中国最大的环城绿化带第一期工程已在天津完成。植树56万株,其中乔木、灌木30万株,果树26万株,拟计划中还要开发2万亩苹果园、1万亩鱼塘及100个丛林别墅群。
这个计划如果再包括外延到天津郊外,面对着西部风沙线可能侵蚀的一带建设起一大片几十千米的森林群落,再从改造市区的格局中辟出至少两条纵横交贯的绿色林带,辅之以星散的公园、绿地,那真是美哉天津了。
大上海有了绿地开发总公司,这个公司成立一年多来投资4000万元,建公共绿地450亩,殊属不易了。
上海浦东的开发已经热得发烫了,可是对上海人来说,只要他离开过上海,在中国任何一个绿地都很贫困的大城市中,都会感到自卑,因为上海市区的绿地更少,到1992年底,为人均1.11平方米,10年前则是0.5平方米。
上海的绿色贫困可见已到了什么程度。而这一种贫困却并非是单一的,它与苏州河的发臭、黄浦江的污染紧紧相因,互为影响。
改变上海的绿色贫困,也许是比开发浦东更为艰难也更为浩大的一个工程。它涉及到整体规划、大量的资金投入以及一点儿也不能有的急功近利。1994年3月13日的《新民晚报》有文章谈到上海的绿化时说:
市中心140多平方公顷的公共绿地又减少了30多公顷,128条马路上的行道树遭到不同程度的毁坏,852株树巳奄奄一息,819株生长不良。漫步街道,随处可见到行道树在遭受“酷刑”:轻者被架设电线彩灯,晾晒衣服,重者被绳索捆綁,钉上广告牌等等。
这一点文字读后不免令人浮想联翩,也道出了当前中国在生态环境上的一个特色:一边治理,一边污染;一边创造,一边毁坏。谁不知道治理难创造不易?治理总是赶不上污染,创造总是补不足毁坏。
精明的上海人对于绿色的粗心大意,实在是一种遗憾,放眼观之,又有哪一个大城市中树木的命运及地位,不是如此卑下的呢?
路边的摊贩几乎都要择木而立,为遮阳挡风。
北京马路边树下靠着树干抽烟聊天,脚跟前用碎砖压着一张纸上写“承接封阳台”之类的民工们,数以万计,一拨又一拨,就在那些本来长得很艰难的树下蹲着坐着靠着,靠黄了算。摊贩、棚屋、蒸锅,多少路树在经受烧烤之刑?
假如连这些已经在风雨中伴随我们度过了几十年的树木都保存不好,又何必奢谈别的什么呢?
就城市绿地而言,我们的水平可以说接近沙漠的边缘了。
100年前,美国“花园城市运动”创始人之一埃比泽-霍华德意识到了绿色植物在城市中的至高无上的地位后,于1898年出版了《明日的花园城》,震惊欧美。1911年,澳大利亚兴建堪培拉时,大胆地打破了传统格局的观念,采用森林城市方案,绿地占城区总面积的58,人均公共绿地70平方米。
目前,世界发达国家都很重视城市绿地面积的建设与维护,英国新建城市人均绿地面积42平方米,法国为23平方米,美国为30平方米。
在都市内,城市森林、绿地是这一大片城区的自然生态总调度室,它可以吸取粉尘、二氧化硫、氯化氢等有害气体,同时制造出充足的氧气。
人均1.1平方米的绿地是构不成自然生态总调度室的,人均4.5平方米绿地的城市,也同样如此。
1993年,全国城市绿地被大量挤占达3000公顷,这个危险的下跌信号对于都市的繁华来说,其灾难性意义是不言而喻的了!解剖一下我们的城市,不知道多少招牌,不知道多少机关,这几年又添了不知道多少卡拉夜总会,可惜我们独独缺了一个本来万不可缺的“总调度室”。
我们的民族是大出血的民族。
我们的城市是缺氧的城市。
伐木者,终未醒来在更广阔的国土上,我们的森林与外国比较之下,状况又如何呢?全世界的森林覆盖率为30.4,我们仅为世界水平的1/2不足。
美国的森林覆盖率为33。
加拿大为4996。
曰本为67。
我国森林的人均蓄积量为10立方米,为世界人均占有量的1/7。
美国每公顷森林蓄积量为103立方米。
加拿大也是103立方米。
曰本为113立方米。
中国为71.26立方米。
我国的森林除了面积远远少于世界平均水平外,在分布上也极不均衡。
东北三省和内蒙古东北部,集中了全国森林资源的60少。,其余的大多分布在西南地区。集中了全国3/4的森林资源,而这些地区的国土总面积仅为全国的1/5。人口稠密、经济发达的华北、中原广大的地区,包括辽宁、河北、北京、天津、山西、山东、江苏、上海等10个省市森林蓄积量只有2.5亿立方米,覆盖率仅为10,人均只有0.6亩,为全国人均数的1/3,世界人均数的1/23。西北部的干旱地区土地面积占全国近一半,号称半壁河山,而森林面积只占全国的3.296,几无森林可言。
中国森林的另一个不利因素是过熟林比重大,自然祜损严重。现有森林资源的质量不高,突出表现为林业用地中的有林面积只占50.4,另一半则是疏林、灌木地和无林地带。
就森林而言,我们所处的境地依然是十分严峻的。世界环境学家普遍认为,一片国土倘要维持良好的整体生态功能,其森林覆盖率就得达到3096以上,否则气候变化无常,灾难频频发生,那就不足为奇了。
即便在以后的几年中,中国人真抓实干,不再“植数造零”,而依照国家计划在2000年使全国森林覆盖率提高到15.3,我们也只是走了改善我国整体生态功能的一半的路!为此,我们就得认真地对待各种统计、报表的数字,相当一部分中国人巳经被数字骗怕了,对报纸上数字的不信任、甚至不屑一顾是深刻的社会信任危机的一部分。
有一份资料告诉我们:根据各省、区逐年上报的数字,到1976年我国累计造林面积高达13亿亩。这便是报表报出来的天文数字,并且全然不顾光天化日之下的荒山秃岭所在。
幸有1973-1976年的全国森林资源清查,结果是实际保存的人工造林面积只有4亿亩稍多一点。也就是说统计数字中近70%是虚假的。
相比之下,林业部现在公布的数字,即我国人工造林保存面积达5亿亩,则是可信的。这种可信,或可说是林业战线作风的改变,我们除了一棵树一棵树地培养,一个百分点一个百分点地努力外,别无他途了。
谁也不会怀疑中国人民的创造性,同样,谁也不要低估我们的破坏性,实际上毁林滥伐的斧凿之声,至今仍在中国大地上此起彼落。
湖南省是近10多年来消灭了宜林荒山的一个典型,森林蓄积量上升到近2亿立方米,森林覆盖率提高到了42.27。可是去年秋天中央电视台在《焦点时刻》中播出的湖南辉山因为无证无度的挖矿,挖掉了一片青山,流失的水土涌迸农民家门的消息,借着镜头的移动,实在是催人心碎的!造林太难!毁林太易!刚刚消灭了宜林荒山的湖南,又砍伐出了一片新的荒山。
实际上中国的森林一直面临着这样的困惑:
种得多,砍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