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说：“人啊！我爱你们，我总是让每一个早晨准时到来，阳光照遍大地，绿色与孩子们喜悦的，就是我喜悦的。”
地球说：“人啊！我爱你们，我总是在夜晚把黑色的幕帷轻轻垂下，缀着明亮的星，让孩子们以为是天上的烛光。喜欢看星星的孩子有福了，这个夜里他会有梦，听见鼓乐。”
山峦耸立着。
大河奔流着。
小草葆青的时候，杨柳飞花的时候，麦子拔节的时候，田野上温馨弥漫。
那是怎样的壮丽呢？这十里百里的油菜花，还有嗡嗡叫着的小蜜蜂，过去你们总说这是劳动的伟大。是的，一点也不错，你们只是忘记了后半句话，这伟大也是由土地托举的。
只要山上有树有泉，这山便是活的，便是一种高大的象征。看山人守林人说山有情树有意，鸟语与狮吼都是赏心悦目的。那是他们听见地球的声音了，对更多的人却只是心向往之。
在中国西部，戈壁瀚海上的那一个牧者，还有他的羔羊他们在倾听什么？所有的石头都已经沉思默想了几千万年，因为牧者因为他关爱着的羔羊因为戈壁滩上奉献，这一片又一片显现着宽厚的荒凉的土地，却同样是地球的一个部分。
大漠日光簇拥着牧者。
如果有风暴来临，牧者要把羔羊们一只一只地送回棚栏然后再去为它寻找水草，不怕流沙河的埋没，苦难和荣耀都属于牧者。
这时候，人与地球的对话不过是羔羊被关爱之后的叫声，嘤嘤之声……
山山有流泉，在树与草之间静静地流过，山下却是一片饥渴的土地或者乱石，小草们很少有绿色，有的树木曾经干涸而死，于是不知道因为谁的指令，山上的流泉便集结在一起，向下跌落宁可粉身碎骨也要去滋润同属于这地球生命的兄弟姐妹。人们把这番情致看作是瀑布，却不解瀑布倾泻时的哗哗水声。
地球说：“人啊！我爱你们。”
也有夏夜的闪电、雷声、倾盆大雨。
拨开长白山的雪，有爬在山岩上的绿，不要惊动那些蛰伏在泥土中的小虫，偌大的摇篮，难道容不下那些个小小的梦吗？
地球说：“人啊！我爱你们。”
可是，为什么又有地震、泥石流呢？
为什么又有中国西部的沙尘暴呢？
为什么又有几乎每年都会出现的水灾与旱荒呢？
滥伐森林的日子，开采小煤窑、小金矿的时候，谁曾想过肥美的土地将要变成荒漠？谁曾想到过污染一片草原，就是剥夺了一方水土的安宁与美丽？又有谁能想到过臭氧层会空洞，天上会下酸雨？同样，更不会有人想到地球累了，地球疼了，地球脏了。地球也会太息连声。
地球说：“人啊！你们要悔改。”
是的，地上地下海里河中，那些可以吃的可以穿的可以用来取暖的可以作为至珍至贵的宝物的，原本都是属于地球的，为人类万物共存共荣作标记，人啊，为什么以为一切都是你的呢？
人们总是忘记了人类的过去与将来，而只是把一切定格在今天，为己所有，乃至竭泽而渔。人们真的爱自己的后代吗？
那么，为什么不让天空更加蔚蓝一些呢？为什么不让森林更加茂盛一些呢？为什么不让河流更纯净一些呢？
一代又一代的人都会走完生命的旅途，天空还在、星云还在、大山还在、土地还在、河流还在，你为子孙后代留下了什么？
那时候，河里的流水是更加浑浊呢？还是稍稍变得清澈了？那时候，我们的大地是绿荫茂盛呢？
还是形销骨立地凋敝？那时候少得可怜的耕地上所种的五谷杂粮，还能让子孙维持一日三餐吗？
有一天，万贯家私将会显得一钱不值。
但是，一滴水将要比一滴血还宝贵。
地球说：“人啊！你们不能不悔改。”
是的，那时候，人类中的一部分或许已经开始登月旅行了，月球上甚至会有帐篷，可是月球的荒凉却远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往月球移民也许最终不过是美丽的童话。
人类正在经历一场痛苦的却是无可奈何的思维方式的革命。
人类不得不接受某种新的世界观。
人或许可以无所不能，但绝对应该有所不为。人要把狮虎豺狼以及那些默默无闻的软体动物小虫子们，当作至爱亲朋。
让都市清洁，让流水纯净，让蓝天重新展现蓝色调，让土地丰腴，让树木和青草不再胆颤心惊，让蓝色的海水吐着白色的浪花轻轻地漫上海滩。
地球说：“人啊！如果这样，你们得救了。”
我们再也不能让林木凋敝了。
我们再也不能让大河小溪污染了。
我们再也不能不顾及子孙后代地活着了。
20世纪中叶之后，这样的声音从细微、孤独到渐渐宏大，已经开始叩响人类的门窗了。
然而，我们的门窗关闭得太久了。
我们对自己居室之外的世界，有一种普遍的冷漠，并且以为这一切与我无关。
或许，人类要从节约每一滴水开始做起。
要从不乱扔废物，随时弯腰捡起地上的垃圾做起。
要把用粗糙的再生纸制作自己的名片做起。要从打开门窗开始做起。
要学会向小鸟问安，与野草作伴。
走到田野上去。
走到山林中去。
对风说对云说对青草说对花朵说对小鸟的翅膀说：地球啊！我们唯一的家园，我们怎么能离开你呢？盼你赐福给人类，喜乐，平安。
1995年3月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