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有些阴沉，一副快要下雨的样子，不过撷芳斋前景色依旧，桃李开的正艳，丝毫不受天气的影响。
“好啦，人都来全了。”老头子安坐在一张大椅子上，看着下面的一众人爹爹安静的坐在旁边，老头子在场，可没有爹爹说话的地。
二娘姚氏和大姐水玉自然是坐在爹爹的正下方，水玉背后的丫鬟抱着一张琴，颇有些倨傲。我和云阳老哥在路上虽然一直斗嘴，但一到了这个场合，也一瞬间便有些同仇敌忾起来，端坐在二娘的对面，不发一言。
“这才德试是祖上传下来的，自我镜家祖先随圣帝开疆拓土，镜家每年都要考验镜家子嗣这一年为人治学的成果，为的就是保证咱们镜家的子孙行端品正，且可成为国家栋梁之才，为我大华国的繁荣昌盛作出贡献！两百余年间，我镜家辅佐皇家，行端品正，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现在就开始吧。”老头子一脸正气，说得慷慨激昂。
我坐在云阳下首，强憋住笑，嘴角已然抽搐，却一副颇为正经的样子。经过高中三年大学四年马列主义，毛主席思想，邓老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精心培育和熏陶，忽然在这个世界听到差不多的话，不禁倍感亲切。
我正偷笑的欢，不料忽然二娘忽然发威，“月儿似乎对老祖宗的话颇有些见解，可否请月儿为大家解释一二。”
对于十分了解我的爹爹和哥哥来说，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云阳早就看到了我的窃笑，在提醒我无果之后，只好一直保持身体前倾，装作认真听爷爷讲话的样子给我打掩护，不料还是被这个没事找事的二娘揪出来。
“爷爷您说的太对了！”不等云阳和爹爹为自己求情，我便噌的站起来。“我们这些孩子正是八九点钟的太阳，在大华百年大国的光辉下茁壮成长，我们当奋起努力，不能辜负祖国对我们的殷切期望，挑起建设祖国的重担，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把我国建设成为强大，文明，昌盛的盛世大国而奋斗！”我说的口沫四溅，心情激荡，本想还在扯上八荣八耻，不过怕把老头子吓着，还是趁早把这念头打消了。
“好啊，说得好啊！”老爷子虎目泛光，激动的险些把持不住，就想从椅子上跳下来把我抱在怀里了，“好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才是我们镜家世世代代应有的品质。”
我心中一阵狂汗，心中大大感念范老先生和诸葛神算文采非常，流芳百世。
爹爹也是双目放光，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件出世的宝物，云阳更是晕晕乎乎，不知道老妹又哪个小宇宙爆发，说出这等有水准的拍马屁妙言。
我挑衅似的看着二娘，这婆娘眼睛几欲喷火，好不容易逮着这个臭丫头的把柄，竟然又给了她一个表现的舞台，只好咬碎银牙咽到肚子里，皮笑肉不笑的对着老头子和爹爹福了福身，“恭喜老爷贺喜相公，月儿如此聪颖，真是我们镜府之福。”
“好了。”老爷子挥了挥手，平复了一下心情，捋了捋胡子保持一副家主形象，终于把话题扯上正轨，“如此才德试便开始吧，先由谁开始，你们自己定便好了。”
“那便先由玉儿为老爷抚琴一曲。”经过上一次教训，二娘再也不敢让我大出风头，急忙把水玉推了上去。
“好，早就听闻玉儿的琴艺非同一般，今天终于可以好好见识一番了。”老爷子捋须而笑，眼睛却不自主的瞟向我这一边，颇有探寻之意，我身体往哥哥的阴影里缩了缩，并不看他，老头子轻哼一声，专心看起了水玉的表演。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且说这镜水玉纤纤玉指往琴弦上一放，整个人的气质便攀升了一个档次，微风一吹，当真是衣袂飘飘清丽脱俗的谪仙子了。发丝轻扬，镜水玉目不斜视，看着这琴仿佛有了感情一般，单她的这份专注，便是我再怎么学也学不来的。
指尖轻拨，琴声乍起，确是极为悦耳动听，眉眼低垂，信手而弹，恰如行云流水，商角羽微，勾划捻挑，音律初现便引起四周围观的小丫头们的掌声，我也是由衷的感叹，自家这个大姐琴艺果真很是高超，不知跟谁学来的这琴技。若女子们都如她一般，那这个世界就是乐曲名家满地走了。
“风淅淅，雨织织。难怪春愁细细添，记不分明疑是梦，梦来还隔一重帘。”随着琴音，水玉柔声吟诵着大华诗人兰德的著名的惜春之诗，她的声音柔腻甜美，念起这首诗更多些闺中女子惆怅春情的感慨。
一曲终了，我感觉整个人像换了一个似的，通体舒爽，怪不得说听音乐有益于身体健康，估计就是这个道理吧，如果在加上有大姐这个美人在一旁现场演奏的话，那真是此生足矣了。
老头子也不丝毫吝啬自己的夸奖，好好夸了水玉一通，只见二娘眼底泛笑，脸上开花，整张脸皱在一起，像一朵迎风绽放的菊花。
“谢谢爷爷夸奖，水玉还有很多要努力的地方。”水玉娇滴滴的声音传来，颇腻人心，才刚刚十三岁的小姑娘便有此技艺和佳容，想必长大之后定是个让人颠倒魂魄的美人。
“下面就由不才阳儿献丑，舞剑一番，还请爷爷指点一二。”云阳颇不高兴的打断水玉的话，意气风发的朝爷爷鞠了一躬道。
“好，那我就要看看我孙儿的剑道如何了。”老头子大笑，他就这么一个孙儿，他自是疼惜无比了。而作为镜氏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云阳的才能德行爹爹和爷爷倍加重视，自祖上以来，镜家最开始是为武将后来才从文做的宰相，但是镜家世代男子都是能文能武，上得朝堂，下得战场，所以镜家男儿武能安邦，文能治国。
我递给云阳一个鼓励的眼神，云阳笑着点点头，骄傲的对着我道，“小丫头，给你见识见识哥哥我的武术，免得你一直看扁我！”
我微微一笑，知道这小子在作势，便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好，哥哥的剑术若能让妹妹服气，妹妹便当场为你做一首诗！”
“一言为定！”
云阳不在多说话，猛的拔出长剑，一时间气势达到顶峰，再不是我看到的毛头小子，颇有问鼎天下，无人匹敌之风，天地为之沉吟，一把剑被他舞的虎虎生风，既有柔劲又不乏刚烈，虽然也是极富美感，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这绝对不是花拳绣腿，剑中隐含的杀气和凌厉的剑意让未曾出入沙场的家丁们都为之胆寒。尖锐的剑气挑起一阵花雨，花瓣纷纷落下，我看着此景此景不禁有些感慨，以前电视剧上出现的情景竟然被自己亲眼看到了，实在是难得。而云阳剑意正盛，花雨围着他飘而不落，却又近不得身，我不禁有些恶意的想起一句诗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爷爷和爹爹相视一笑，想来是颇为满意，但是马上又恢复成严肃的表情，老头子嘴角微微扯出一分笑意，半夸奖半严肃道：“好了，阳儿，你的剑术比之前些日子又有进步，已经堪与你师父比肩了，以后再好好努力，定有超越。”
“是，孙儿谨记爷爷教诲。”云阳提着宝剑稽首道。
“穿桃弄杏总无情，飞雪流风剑意浓。虹影逍遥隙中过，斩向黄泉解鬼雄。”我沉声吟诵道，兑现了刚刚的承诺，但是想到就这么服输实在不是我镜水月的本性，便又多加了一句。“哥哥好剑！”
云阳听闻前面这一首诗，心中颇为得意，想我向来是说话不算话，竟然也有遵守承诺的一天，可是后面这一句立即便暴露了他这个好妹妹的本性，一语双关，他脸涨得通红，却偏偏不能说什么，爷爷夸完云阳听我当场作完一首诗，心情又好了几分，笑着夸我才思敏捷，志存高远之类的。云阳老哥却一脸郁闷的坐回自己的座位，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一看云阳杀人般的目光，又联想到他那一手好剑，我顿时全身一激灵，武功高强的老哥不好惹啊，噌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月儿愿为爷爷吹笛一曲。”不等老爷子回答，我刷的从腰间抽出长笛横在嘴边。
笛音悠扬清越，可能是被水玉刺激到或被云阳吓到了，这一次我感觉自己的状态特别好，眼见春色满园，莺啼燕语，姹紫嫣红，不由心情大好，笛声欢快之情油然而生，然微风拂过，忽的忆起刚才那一阵花雨，心情又不由得伤感起来，呜呜咽咽，好不凄惨，恰在此时，天公作美，竟配合的下起雨来，恍若是被忧伤的笛音所感动一般，细雨丝丝，拂在脸上，有些春来特有的凉意，只一瞬间，我便想起一首正适合此情此景的词，横笛离唇，最后一缕笛音袅袅消散。
轻移莲步，朱唇轻启：“片片蝶衣轻，点点猩红小。道是天公不惜花，百种千般巧。
朝见树头繁，暮见枝头少。道是天公果惜花，雨洗风吹了。”
静默许久，众人都不讲话，终是爹爹略一沉吟，打破了寂静，“此情此景，为父不敢妄加评论，水月，比之你的娘亲，你已经不遑多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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