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是碧竹山庄里最高的一座建筑物,说它是摘星楼,倒不如称呼它为观星塔。
这个时代的建筑物最高也就四层十米来高,可是这摘星楼愣是反常的建成了将近十八米高,像一个巨大的圆筒竖立在山庄里,估计就算我真的跑去林子在里面迷了路只要看到这摘星楼也能回来了吧。
我来到楼底,仰头看了看已经看不到楚逍的身影,估计他早就到了楼顶了。
落英站在外面踌躇不前,“小姐,这是主上的禁地,奴婢不能进去。”
“你在下面等我就好。”我安慰了她一声,径直推开圆筒上的门朝里面走去。
摘星楼里的楼梯旋转而上,十八米高的楼梯从下往上看全是一圈一圈的圆环,几乎望不到头,我提了裙裾拾级而上,想到楚逍这次跟我斗法的方法实在不错,把我邀到这摘星楼,光爬楼梯就能累死人了。
好容易爬到了最后一层,我不忙着上顶楼,不管地上干不干净先坐下来休息半刻,再往上走几步就是进入顶楼的天窗,天窗两边挂着两盏鲛纱扣着防风的油灯,和楼梯上挂着照明用的灯笼不同,这两盏油灯的鲛纱上还用朱红笔批着一个让人看不明白的字,昏黄的灯光映着如血的朱字颇为恐怖诡异。
歇过气来,我终于上了天窗下面几层,那天窗是精铁所铸,我努力向外推它都纹丝不动,借着灯光我终于看到天窗边缘有一个恰好能把四根手指伸进去的洞口,竟然是侧面划开的。
我有些佩服建筑此楼的人的精巧构思了。
开了天窗,申时下午太阳的余晖透过窗子撒进摘星楼内,把周围的墙壁都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色,本来有些阴暗诡异的气氛顿时变得温暖起来。
想到能在这么高的地方看到日落的美景,我心情顿时大好,连楚逍想对我耍什么手段都不放在心上,三步并作两步的爬到楼顶,啪的一声把天窗给合上了。
顶楼的风光如我想象的那般,蓝天白云,阳光静好,飒飒西风从脸颊刮过,带起散落的青丝在空中飞扬,楼下一片碧绿,竹林的顶端在眼皮底下微微摇晃着,风过林隙,带起一阵簌簌的树叶撞击的声响,比那丝竹之音更要美妙上数倍。
“真美啊!”我尽情的呼吸着,站在高空感觉自己也像飞在空中一般。
良久,我才从这醉人的美景中醒过来,一边腹诽这楚变态如此懂得享受,一边开始打量着顶楼的摆设,直径十米的楼顶,竟然还有一座小小的房屋,一人来高,里面估计放张床,一套桌椅和柜子就什么放不下了。
房子前面摆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一个鼎炉,一堆不知道是药草还是柴火之类的东西,旁边摆着一块草蒲团,难道这楚凌向往的竟然是虚无缥缈的修真成仙之路?虽然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仙的存在,但那也是仙子娘亲一次被罚转世重修红尘炼心而已,和凡人修仙完全不同啊。
楼顶的中心一个看起来极为古朴的支架上摆着一颗小孩脑袋大小的明珠,顶层的外围有一圈一尺多高的护栏,旁边放置了桌凳,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晶莹剔透,光洁照人。
恐怖的楚凌,竟然用整方的温润白玉做成了桌凳和茶杯,要不要这么奢侈,这可是千金难买的西山白玉!
我在这白玉凳子上坐定,等着楚逍上来,不知道这小子又会来跟我耍什么花招,掂了掂紫砂茶壶,里面还有些茶水,我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来饮,看了看楼下,落英见到了我的身影对着我摆了摆手,转身离去了。
楚逍这小子还真是不守时!我暗自腹诽,顶楼的风比下面更大,我紧了紧披风,庆幸自己穿的足够暖和,不然一上来就可能被冻僵了。
等了小半个时辰都不见楚逍上来,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莫非这小子是在耍我不成?
夕阳的余晖把楼顶的摆设都抹上一层暖暖的金光,天空被橙红和深蓝分割成两半,深邃热烈交织在一起,偶尔一群归鸟在分割线上划过,似打破了一红碧水的幽静,别具一番情韵。
我站起身,眺望着远方的落日,心情大好。不管楚逍是不是耍我,虽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楼梯,但这楼顶我却没有白来,如此美景,平日里哪能见到?
“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
“谁准许你上这里来的!”阴沉的声音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怒气,我转身正看到楚凌狰狞的有些扭曲的脸,一向以雅痞示人的他眼下竟然如同嗜血的野兽,在房子的阴影中越发显得可怖。
我不由退后一步,这样的楚凌是我没有见过的。
他紧了紧手中的剑,那一瞬间我以为他会抽出剑来杀了我,他的衣袂在西风中猎猎作响,如同染了血干涸后的紫衣如同一面飘扬的旗帜,刀削般坚毅的脸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杀气。
我浑身如坠冰窖,他送的什么红狐披风压根抵挡不了这从心底冒出的寒意,他像一把已经出鞘的剑,不染血,不收回。他逼人的气势恍若天成,不需要做出任何举动就能让人退避三舍。
我想要解释,却上下牙打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从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把我逼成这副模样,我以为在五皇子身下就是我最狼狈的时候,但那却远远不及现在我收到的冲击。
“难道没有人告诉你,这是禁地么?!”他眼睛逼视着我,我竟连别过头去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一步步的后退,似乎只有一个东西可以支撑住我我才能勉力在他面前不倒下。
他见我后退,满是怒气的脸渐渐变得急切,大吼一声,“站住!”说着便朝我直冲过来,我心下一紧,退却的更快,忽然后面被什么绊住,一阵劲风,我身形不稳,顿时向后栽了下去。
身子空空荡荡,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漂浮不定,东西两阁的屋顶在碧绿如玉的竹林中时隐时现,楚凌那令人恐怖的气势终于消失,我总算全身轻松起来,刚才好像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我心上啊。
我伸出双臂,剧烈下坠的冲劲产生的气流从指间穿过,是种冰冷的让人清醒的美好,我闭上双眼,回味着遥远的上个世纪,那时我俯身栽下悬崖的感觉骤然变得清晰起来,汹涌而至的波浪拍打在礁石上溅起的银白色的碎花,如同慢动作在脑海中重现,很美。
对于死亡,我自己都诧异怎么能如此轻松快乐的迎接他。
我渐渐听到下面惊恐的尖叫声,如果我的感觉依旧精准,那下面应该有真正的罪魁祸首楚逍和可爱的圆脸小姑娘落英。
我微微一笑,忽然感觉这一世和上一世竟都变得如此遥远,我如同脱离了烛芯飘摇不定的烛火,到底哪里才是我的归宿,抑或是我根本不应该存在?
什么是值得留恋的?
一张张脸在脑海里如走马灯的闪过,每一个,但又,都不是。
我笑的灿烂解脱,睁开眼睛,血色干涸的紫色弥漫了整个眸子,一阵痛楚。
原来死并不是很痛,只是模样会很丑吧。
一百章纪念两更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