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皇帝舅舅每晚都要我来宫中小住,但是却每次都不召见我。帝心难测,看着亭子外面一丛丛的秋菊,我如此安慰自己。一天凉似一天,秋天特有的气息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渗入了空气中,使人不能忽视它的存在,这一年的秋天仿佛来的特别早。
花还是盛放的花,只是人却只有自己一个了。微微叹息,我无端的想起中元节那天自己怕被子脉发现做贼心虚的把他推进水里这件事,现在想起来,还真的很幼稚。也许这是正在长大时想法吧,总是觉得自己以前的事很傻很幼稚,一天就能变一个样。如果现在把他推下水,估计会着凉的吧。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不会游泳的,作为一个应该无所不能的皇子,他不会游泳会不会太次了点。对了,我的腰带还在他手里,怎么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还不还我?
“郡主,夜深了,风凉,您是不是先回宫里歇着?”身后一身宫装的婢女道。
“环儿,帮我去取件风衣,我想再坐会。”我微微侧过头对着宫女环儿道。
“是。”环儿微微摇了摇头,悄无声息的躬身退出去。
“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毫端蕴秀临窗写,口齿噙香对月吟。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黛玉的诗无论何时都是纤巧伤情,顾影自怜的,可是如今我方才知道,有什么样的感情做什么样的诗。在这么一个陌生的世界,我何尝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行走人生,不敢爱,不敢恨,所谓的自由也只是一纸空文罢了。”我走下亭台站到子脉曾站得那块石头上,伸手采了一株明黄的金丝菊,“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可我见得不是南山,是宫墙。我只是每晚来这住着就心里堵得慌,若是常年住在这,会不会被逼的发疯?”
“喂,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有些陌生的声音传来,这些日子进宫我也依旧只是和老四老七老八他们混在一起,其他的皇子我压根就不想多接触。我回头看去,就见石子路上投下了一个长长的阴影,发丝飘扬,脸部的轮廓也隐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没想什么。”我声音冷冷清清,对于不认识的人,我总会保持一种距离感,“请问阁下是?”
“在这皇宫大院里,除了太监宫女,就是那些主子们了,你说我是谁?”那人笑着道,我感觉好像有一束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今儿终于能单独的跟你聊聊了。”那人从阴影里走出来,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
“给三皇子请安,刚才水月唐突了,还望您原谅则个。”我规规矩矩福了身垂着头低眉顺眼道。
“不妨事,也是我来的有些突然。”那道身影忽然转至我的身前,伸出手拖住我的身子,“请起吧。”
“谢三皇子。”我后撤一步,躲过他的搀扶,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尴尬的停留在空中片刻,缩了回去,子琰嘴角挂起浅浅的弧度,撩起斜当在眼前的头发,定定的看着这个循规蹈矩的女子,她本来是与众不同的。
“我们之间有必要如此陌生么?”子琰苦笑道,“你可以和四弟,七弟八弟他们开玩笑称兄道弟,毫无规矩可言,怎么到我这就变了一副模样?”
“那是因为您太老了,有长辈的范。”我玩笑似的道,心中的戒备更加了一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哈哈哈。”子琰大笑三声,朝我逼近一步,双手捏起我的下巴将我的额头抬起来直视他的眼眸,三皇子不同于我认识的那几位,他下手的力度很轻,眼前的他面色白皙,身形还有些消瘦,似乎不是个练家子,他做出一副强势模样恨恨道:“你觉得我很老么?我才二十四岁而已。”
怎么他们岳家的人都喜欢玩这一套?有强迫症么?还是捏我的下巴很有趣,把我当成一个软柿子?使劲一甩头,把三皇子的手甩开,我大步流星的从他身边走过,“您年轻与否与月儿无关,月儿要回去休息了,三皇子您也早些睡。”我声音清冷了一倍,和子夜呆久了,他的腔调也学来了一半,冰美人和邪少爷,我注定只能学他三分的冰冷,那妖邪的样子是万万得不到丝毫真传的。当我不愿与人交谈时,学学子夜,这一招就绝对管用,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这么好的忍耐力可以和一个长相妖媚却冷若寒冰的人平静交谈还能大开玩笑的。
“父皇叫我来请你入勤政殿一叙。”子琰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声音也正式的很,不像开玩笑,而且在皇宫里应该也不会有人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的敢来假传圣旨。
“奴婢参见三皇子。”环儿清亮的声音传来。
“起来吧。”子琰摆摆手道。
“谢三皇子。”环儿恭敬道,站起身来把披风披到我身上,乖巧道,“郡主,咱们回么?”
“我现在要去见皇上,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点,让大伙都早点睡,不用等我回来了。”我帮她拢了拢因为疾走而被风吹乱的头发,温声道,“以后不用这么急,我又不急着用,快回吧。”
“是,郡主路上小心点。”环儿有些感动道,跟了这么一个没脾气还会关心人的主子,也不知是自己哪辈子修来的福气。抽了抽鼻子,转身轻快地跑了回去。
“姑娘是在故意气我么?您对待下人都能这么好,怎么难道我在姑娘眼里还不如一个下人么?”三皇子颇具兴味道。
“不。”我摇摇头,“三皇子在我心里当然不会不如一个下人,只是,在我看来,众人平等,没什么等级之分,我对她好,只是因为我们之间有的感情比我和您之间深罢了。”说完不理会一脸惊愕的三皇子,径自朝勤政殿走去。
“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人,怪不得连脾气最为古怪的老四都为她着迷了。”深深地看了只给自己一个背影的水月,子琰噙着笑意自语道,转而又皱起眉头,指着自己道,“竟敢说我老,我很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