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12/23
今天是阿莫服药的第一天,下午时分,阿莫的咳嗽好了些。我不确定是不是新药生效了。晚上初七问我,阿莫妹妹的病好些了吗。我告诉他七天是一个疗程,目前还看不出来效果。
初七真懂事,听完之后,帮我捡药材熬药,炮制药丸。
2001/1/1
元旦了,阿莫服完第一个疗程的药后,又观察了两天。气色明显好多了,咳嗽基本好了,饭量也增加了,我很开心,初七更开心!他说阿莫妹妹终于能跟他一起玩耍了,他要缝制一个布娃娃给阿莫玩。
以人做药盅,莫非真的是个好办法。我要往这个方面研究一下。
2001/5/1
天气渐渐热起来了,阿莫也换上了单薄的衣服。这几个月来,阿莫陆陆续续喝了好几个疗程的药,身体好多了。初七向我提议换成一些奇药来给阿莫做药引。
他说希望阿莫能彻底康复,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太懂得我的心思。我开始讲述一些简单的医理给他,如果他有突发的不舒服,也可以自救。
2001/7/7
日子过的真快,转眼就一年了。初七说他没有生日,我把捡他来的日子当成他的生日。买了几样菜回来,两个孩子都很开心。我煮了长寿面给他,阿莫给他唱生日歌,初七把碗里的鸡蛋挑给阿莫吃。
这样平淡的生活,如果能一直过下去,也很好。祝初七一辈子健康快乐!就算以后我不在了,他也能照顾阿莫一辈子!
2001/9/15
阿莫的病情又开始反反复复,怎么会这样。看着她那可怜的小模样,我心如刀绞。孙女就是我的命根子,如果医不好她,我也不想再活下去了。
当我在药庐中流泪的时候,初七这孩子突然开了口。他说爷爷,你有没有试过用毒药做药引子。
这句话震惊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偷看过我的医书。我摇摇头,告诉他那实在是太危险了。稍有不慎,以人做的药盅就会出现问题。初七摇摇头说他不怕,他希望阿莫妹妹能够好起来。
是我的私心在作怪,我也不想孙女有事。难得初七心甘情愿替阿莫试药,我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决心放手一搏。
药庐中常见的是蝎子和毒蛇,我打算先试两样。
我先给初七服食了汤药,然后取来一条白唇竹叶青,它一张口咬在了初七的手掌上。片刻,毒液就进入他的体内。我看见初七渐渐蜷缩在一起,疼痛的抽搐。半个小时后,才渐渐平息下来。他中了蛇毒也没事,出乎意料。
希望这次的药会对阿莫有效。
2001/10/15
经过一个月的调息,阿莫的病情有了好转。初七的情况不太好,余毒未清,脸色始终不好看,只能在药庐里修养。
阿莫问我,爷爷,初七哥哥怎么病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2002/2/11
今天是除夕。窗外鞭炮声不断,远处河滩上烟花绽放了一夜。我们祖孙三人坐在小阁楼中,一边吃年夜饭一边看烟花。
阿莫说对着烟花可以许愿,她希望自己能好起来。
初七许愿要阿莫妹妹好起来。
孩子们问我的愿望是什么,我告诉他们,我希望他们两个都健康。还有一句在心里没说出来“如果上天允许的话!”
阿莫又长大了一岁,看来老天还没有完全瞎掉。
2003/4/16
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阿莫长大了,她天葵初至。本来担心她常年吃药,体质会跟普通女孩不同,现在终于放心了。
初七所服用的药物,毒性与日俱增,他的抗药性也大大增强。我必须要准备更多的药材了。
…………
2006/6/15
一味药出现了偏差,初七的腿失去了知觉。这可怜的孩子,我以为他会埋怨我,可是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此后的日子,他将要在轮椅上度过,我的内心无比痛苦煎熬。但值得庆幸的是,阿莫的病情有了很大的好转,心痛症已经有段日子没再犯了。
愿上天保佑初七!
…………
2008/9/10
阿莫考上大学走了,整个院子空落落的。初七最近的胃口不太好,呆呆的不知道想些什么。
阿莫的病情控制的很好,我为她备好了丸药,只有必要的时候才需要服用。她跟正常的孩子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不然我也不会让她去念大学,希望她能在校园里开心快乐。
2008/11/15
我做错了事情,一定会受到上天的惩罚。明明算好的剂量,怎么会出错。初七这孩子,抽搐着昏死了过去。
已经三个小时,没有脉搏和心跳,身体变得冰凉。
他死了,我的双手沾满了初七的血。沈世学啊沈世学,你自诩慈悲心肠,悬壶济世,却用一个孩子来做药盅。最后还害死了他,枉为医师!
2008/11/22
初七已经悄悄落葬,因为他的死因,我甚至不能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葬礼,只能偷偷葬在西郊。今天是初七的头七,我为他做了一桌子菜,还为他备上好酒。希望他别怪我这个爷爷,如果我还配让他叫声爷爷的话。
阿莫打电话来,问我冬天冷不冷,这孩子,听声音她很快乐。
我不敢让她知道家里的事情,告诉她说我打算去云游四方,遍寻药草,这是我多年的心愿。我还告诉她,初七的家人突然出现,接走了他,以后可能不会有机会再见初七了。
阿莫却说初七哥哥是受了大福,终于一家团聚了。她让我这个老头子注意身体,不要担心她,她会照顾好自己!
我将带着罪孽上路,替初七多积阴德,希望他早日脱离苦海,下辈子寻个好人家!
…………
泛黄的日记读完了,沈莫心里涌上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这几年的生活,她已经把那个整日呆在药庐中的哥哥忘记了。
小时候陪着自己玩耍的初七哥哥,爷爷总是唤着‘阿七阿七’的那个人。原来爷爷居然拿他做药盅来给自己治病。
沈莫觉得难以置信,爷爷正直清明,光明磊落,一直都是自己最崇拜的人,却也为了亲情罔顾医道,做下此等事情。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看来我真是没有什么好顾虑的!”沈莫合上日记本,用手指轻轻触摸那一圈圈水渍,想必是爷爷写日记时流下的眼泪。
她决定明天去墓地拜祭初七哥哥!
第二天,沈莫缓缓的向大家讲述了初七的故事,并说出要去祭拜初七的想法。大家停下了手头的工作,买来香烛冥纸,陪同沈莫一同前往西郊墓地。
花子容开车,出了沈家大门,一路径自往西去了。路越走越荒凉,人烟也渐渐稀少,只见大片大片的树木杂乱无章的生长。这是块还没开发的土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兴旺起来。
“到了!”花子容把车停在土道旁边,先行下来环顾了一下四周,确保没有别人出现在这里。沈莫和梦蝶梦雪下了车,带着鲜花水果和元宝蜡烛。
“阿莫,哪个是初七哥哥的墓,你知道吗?”梦雪看见这里树立着不少墓碑,不由得随口问了一句。
沈莫打量了一下四周,郁闷的摇摇头“不知道,只能挨个找了。大家分头行动,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四个人分开来,逐个逐个的看过去。花子容每看一个墓碑之前,都要双手合十小声念叨“有怪莫怪,有怪莫怪!”费了半天功夫,整片墓碑都看遍了,却没有初七的墓碑,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会不会是漏掉了?”沈莫纳闷的说道:“爷爷日记里说的很清楚,应该不会有错。又或许是块无字碑,残碑,断碑……”
“那边有块断碑,只剩下‘之墓’两个字,上面的没找到。会不会就是初七的墓碑?”梦蝶指向自己搜罗过的那片区域。
这是座小小的坟茔,因为长期无人培土,土块往下坠落,坟包小了许多。墓碑果然是断掉的,众人四下里寻找,另外的半截应该在附近。果然,那半截被落下的墓土掩埋,只露着一个小小的角。
扒出来之后,上面果然刻着‘孙男初七’的字样。沈莫不禁更加黯然,初七的命运已经很不幸,没想到死后却更加凄凉。
“慢着!”梦蝶突然发话,她蹲下来仔细的看了看地上的半截断碑,又转到立着的断碑后看了看,若有所思。
“怎么了,姐姐,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梦雪也绕过去观看。
“这块墓碑,是人为拍断的!”梦蝶指着断碑后面的痕迹说道:“你们看,这里有半个掌印,而另一块断碑后也有半个掌印。我刚刚仔细比对了一下,合起来应该是整个掌印。这个人真的很厉害,力气之大让人惊叹!”
沈莫也仔细观察了一番,不得不佩服梦蝶的细心,但同时也疑问的说道:“谁会无缘无故拍断陌生人的墓碑呢。初七呆在药庐里七八年,极少外出过,更不会结识什么仇人,谁跟他有如此深仇大恨?”
“他自己!”花子容冷冷的说道,弹了弹指甲“初七根本没死,只是误服了药,假死过去。沈爷爷埋了他之后,初七却又活了过来,扒开坟墓逃了出来。他恨,他怨,所以一掌拍断了墓碑!”
“不可能!”沈莫强烈的反对“初七一直都是病恹恹的,而且腿脚不便坐在轮椅上。他怎么可能有力气拍断墓碑?”
“这个……”花子容也想不到好的说辞,抱着双臂耸了耸肩。
“挖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梦雪是个现实主义者,一向认为眼见为实,猜是猜不出结果的。
为了解答心里的疑惑,沈莫同意了这个建议。花子容一边奋力挖坑一边抱怨不平“三个大小姐,一个小长工,什么事情都是我做,真是不公平!”
“这叫做怜香惜玉,好男人都会如此。我们这是在教你如何做一个好男人!”梦雪笑着在旁边指手画脚。
浮土除净后,露出一口黑色的棺材来,四周皆用生石灰隔离。虽然埋入地下几年,但是棺材还没有完全腐朽。众人齐心协力打开棺材盖,一股子浓重的臭味扑面而来,然而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布娃娃静静的躺在里面,梳着两条可爱的辫子,穿着碎花小裙,一脸的笑意盈盈。
初七他,果然没有死!
错开的棺材盖,轰隆一下翻了过去,里面皆是抓痕,深深的,一道又一道,可以想象初七当时是多么的绝望和怨恨!
“他没死,那他在哪里?”沈莫喃喃的说道,内心一片迷茫。
众人掩埋好坟茔后,驱车回家。路上,四人皆沉默不语,各自想着心事。车窗外,一双诡异的眼睛盯着他们,紧紧不放……
第一卷完,敬请关注第二卷——生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