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丁含香心里都装着这件事。
她离开郑家时,卷走了郑家大房的银票。当时也没细瞧,拿了便跑了。谁知道郑家大房掌家,公中的银子也是由大房保管的。那一沓银票,等到丁含香到了客栈拿出来一瞧,吓了一大跳,竟然都是百两以上的面额,统共竟然有七千两之多!再加上从顾爷那里得来的金银锞子,还有上等的衣料从当铺里换的钱,也有四百多两。
只要不过分奢侈,基本上这辈子饿不死了。
即使是,无法收回母亲留给她的田产。
可是……那是母亲花费了不知道多少心血,给她准备的将来幸福的保障。就这样被人霸占着,光是想想,就不甘心!
青槿见她一连多日都闷闷不乐,神情阴郁,缝衣服的时候连着扎了几次手指。劝解了几句,不见有用。只能安静陪伴着她。又悄悄告诫四梅和柱子,规矩行事,姑娘心情欠佳,莫惹了姑娘不快。
柱子隐约有些猜想,也只能猜出个大概。私底下和青槿碰头,想探探底细。青槿虽然知道丁含香有些田产,只是还未收回。却不敢胡乱跟柱子说,只推说不知。柱子也不想把自己所知的告诉青槿,怕丁含香知道了不快。是以两个人各了解事情的一星半角,却难以窥得全貌。
这一日吃过早饭,丁含香却忽然唤了柱子过去:“去街上叫个车,我们去方牙侩那里。”
柱子见她神情肃然,然却不见了前些天的阴郁,知道她必有所得。当下腿脚麻利的去街上唤了辆挂着石青色帏帘的马车来。
照例是四梅看家。丁含香带着青槿坐进车厢里,柱子坐在前面跟车。
方牙侩刚送走一拨人,看见一辆马车停在跟前,下来的却是前阵子又买宅子又买奴婢的那个丁姑娘。忙迎过去,面带歉意:“怎么今天过来了?可是急了,只是最近厨娘着实不好找。”
丁含香微笑道:“这个不急,倒是有桩别的事要麻烦方牙侩了。”
方牙侩笑道:“姑娘照顾我生意,怎么是麻烦?”
遂把丁含香让进屋里坐下。
问起所需,丁含香道:“我近日要办件事情,只是家中人丁单薄,怕人家看轻了我。所以想雇几个人,临时撑撑场面。”
方牙侩问得很细:“需要什么样的人?要多少?有什么要求?要用几日?可付多少酬劳?”
丁含香沉吟道:“最好是青壮男子,七八个即可。要随我出城去个两三日,包食包宿。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是要扮作我的家丁,不要让人看出来破绽。酬劳么,暂定每人五百文,若事情办得顺利,另有奖赏。“
方牙侩想了想,肯定道:”我一日便可找齐你要的人。你要何时动身?”
丁含香道:“我也还有些东西要准备,不如……后日吧。”又约定具体的时间地点,丁含香不愿意让临时雇用的陌生人知道自己的住所和底细,遂就约在了泗水城南门内的小广场上。
说完取出个荷包放在桌上:“我想让这些人都穿的一式一样,看起来整齐,我面上也好看些。不免要麻烦你了。“
方牙侩笑着应道:”不麻烦,到底是你们女子想得仔细,连穿着上都想好了。“
丁含香回到家里,立即叫来柱子:”你明天一早,去割半扇猪,再找家名声大点的点心铺子,有那体面的礼盒、攒盒,你照着四色八样来上几套。都送到你表舅家去。“
柱子吃惊的望着她:”这……这怎么使得……“
丁含香道:”当然不是白给的,我却是有事要托你表舅去办……“
当下细细嘱托,说了足有两三柱香的时间,柱子神情严肃,把丁含香的交代都牢记在心。丁含香原担心他年纪小,机灵有余,沉稳不足。见他如此用心,心下颇喜,言语中便不似以往的冷漠淡然。
柱子自然有所察觉,暗想:”果然丁大叔说的对,只要用心做事,姑娘自然会器重我。“于是暗下决心,定要把丁含香这次交给他的差事办好。
次日一早,柱子便领命而去。丁含香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有种大战之前的忐忑不安。沉默了许久,握了握拳头,喊了青槿收拾行装,准备出远门要带的种种事物。又叫青槿去预订了三辆马车。
第三日一早,马车便准点来接。行到南门,方牙侩带着八个青壮男子已经侯在那里,见了丁含香,唤了众人上来行礼,都口称”姑娘“。丁含香见八人皆是一式的青衣小帽,一副富裕人家家丁的打扮,行礼也行得有模有样,便知方牙侩已对他们有所交待了,益发觉得这方牙侩得用。
这八人中有一个领头的,唤作马光耀,二十出头的样子,较之众人生得斯文白净一些,说话也较有条理。方牙侩特唤出此人与丁含香相见,略交待一番。随后众人便登了车,在方牙侩的目送中出了城朝着梨花村去了。
丁含香和青槿一辆车。其他的人按照丁含香的安排是四人一车,跟在后面。那马光耀却没有上后面的车,而是上了丁含香的车,和车夫并排坐在车前,以便丁含香随时唤用。
丁含香见他远比旁人机灵有眼力,待她的态度也似与别人不同。好奇之下隔着帘子与他攀谈了两句,才知道原来马光耀竟然是方牙侩的徒弟!
这个方牙侩!丁含香忍不住抿着嘴笑了。一方面是让徒弟挣了外快,一方面增加徒弟历练,同时还能帮着丁含香协调统筹临时雇工。这还真是……一石三鸟啊……
临近午时的时候,抵达了梨花村。柱子和一个衣衫破蔽的中年男子在村子口翘首而望,见了车子到来,柱子忙引着车子进村,停在了一个青砖瓦房的院子前。
马光耀跳下车,摆好脚凳,便退开几步去——方牙侩的徒弟,当然知道礼数。青槿下车,回身搀扶着丁含香下了车。
丁含香站定,看了看眼前的院子——青砖瓦房,放在城里当然不算什么。可是刚才进村的路上看到的大多是破旧茅屋,土坷垃的院墙,对比之下,这房子就显得鹤立鸡群了。
丁含香不由诧异道:”柱子,你舅舅家的房子真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