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同情他爹的遭遇。又赞成他爹的本事，这几年混了这么大的家业，别人能行吗？他尊敬爹，爹叫他走私物品到内地，他干，虽然是坑国家的，他认为这是有本事，那些贪官不也是拿国家的，一部分人先富，怎么富？他认为就是钻国家的空子？他爹说，旧社会不一定行得通，现在全行通了，这叫社会和时代在前进！
以前他认为爹结交的人，越多越广路子越宽，现在他讨厌他们了，认为他们帮他爹犯了罪，是跟爹一样的吸血虫。他还认为，陈廉清和古元是正人君子，他从媳妇那里听说爹给了陈廉清钱，却不知给古元什么好处，他最恨的是季茹萍，简直是他爹身上的吸血鬼，是使他爹犯罪的幽灵。他也恨于飞，这是个什么坏事都干的家伙，这几年他发了财，肯定跟他爹有关，白浪见穆天云看他，便把对陈廉清和古元还有季家母子的看法谈了。古元和你爸爸的关系呢？我一个星期才回来一趟，在这一年里，只在俺家碰上他三四次，我在他们面前，他就不说话，我也不跟他说话，从俺爹嘴里听出他喜欢古元，只说他帮了俺家大忙。
看来为人处世，古比陈有经验，他跟白的要害问题，没被任何人抓住，白不提供线索，对古就很难攻破。小云也谈过古元，这两年生活变化很大，吃穿用都提高了不是一个档次，与实际收入不相符。因为他们是同事，看的就比较清楚。据说一天要吃一个海参，哪来的呢？
在穆天云的印象里，古元是个很有能力的警察，他当湖岛镇派出所所长能力绰绰有余，他还发现他有不规矩的地方，现实中，他当焦厂法律顾问，白大鹏给他好处不用说，会不会得到像陈廉清的五位数呢？但一定比穆小云说的五千元要多。穆天云认为古元比陈廉清要灵活，不会在金钱面前那么快地垮下来，他虽然往好上想，但是事实使他不放心。想到这里，便以了解白大鹏为借口，把古元也找了来。
三
古元见穆天云亲自找他心里很不安，脸上却挂着微笑。
前天夜里，白大鹏让光华焦厂厂长悄悄地把他叫到厂里，跟白大鹏整整谈了半夜，古元恨穆小云没跟他通气，又骂白浪没骨气，他已感到唇亡齿寒，要把他暴露出来，他左右上下分析了情况，认为危险，忙问白大鹏，姨夫，“6.5”、“7.5”案件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他想只要你白大鹏沾点边，我古元首先杀你的回马枪！白大鹏感到委屈，眼泪就簌簌落下来，他说贤侄啊，我就对你实说了吧，挣钱是我的唯一目的，我挣了个像样的家业，怎么会去作案？我成了全市出名的企业家，不过安分日子，却去作恶，是活够了？
古元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就跟他商量对策。他说大侄子，相信你的姨夫，咱俩的事情，只要灯光和黑暗不会说话，就谁也不知道。他姓穆的怀疑你，是因为你这个法律顾问为咱焦厂尽了力，眼下，你们吃官饭的，都想找个我这样的捞油水，但也都得了疑心病，他们就是给你上大刑，你也要用钢牙咬住嘴唇。再用电把我过个半死，我也是一句话，我跟古所长的交往清白如水。
我可给穆小云说过，你三次给我五千元。
白大鹏说，这是差旅费，不算什么？
你给陈廉清多少钱？
一分没给，我们是亲戚，我儿媳妇是他侄女儿，我女儿又要给他做儿媳妇，是亲上加亲的关系。
古元这才放心了。白大鹏不承认给陈廉清的钱，也就不会出卖古元，只要白大鹏守口如瓶，他一万个放心了！
他们定下了攻守同盟，握紧了四只手。
古元完全意识到穆天云叫他来的目的。不但心里不慌，而且脊梁骨靠得很稳。
古元，请你来是想听听你对白大鹏捐款的看法。正是轻车熟路，退赔和捐款是白大鹏和他一起商量的，当然顺茬。
以前就因白大鹏干了违反政策的事，我们逮过他，从那次才认识他。这人贪心难改，盗窃国家物资，又买卖走私物品，不管怎么说，是犯了罪，可他退款捐款是好事，他人太精明，这样主动退款，他认为就不用吃官司了。过去的社会渣滓，今天的社会名人，事情就这么奇怪。
穆天云听了点头，他白大鹏是有些手段，而且能往各方面使，可惜我们有的同志却偏偏被他扔来的石头打中，他说这话的一刹那，把目光对准了古元的眼睛，就像一架摄像机头把他的光影给罩住了。
很可能。古元发觉穆的目光刺进了他的心。
他甚至有些慌乱，说，我当光华焦厂的法律顾问，就得了很多好处，不说三次送我五千元钱，每次去那里见他总是好酒好菜的招待，有了事还要送个烟酒茶的，逢年过节还有鸡鱼肉蛋和海产品，这些都是多吃多占的。
古元为他的机智和聪明而高兴，你说一点不沾，谁信？光说那五千元也太干净，在延安时你说你清白如水有人信，如今改革开放你再说你一尘不染，反而露馅。干脆就说烟酒糖茶，这是最普通不过了。他看着穆天云的表情，越发得意地说，也有入空股的时机，我没答应，这不符合我们干警察的身份，影响公安队伍形象。
穆天云望着他那严肃中的诚实面孔，心想，真像他说的那样？从他说话的表情，他认为不但不作假，还十分自然合理。他对白大鹏的认识深刻，平时就留心观察他，倒是很难得的工作作风，但他知道坏人狡猾，可今天的同志之间也不一定都能坦诚相见。
古元，我想听听你对白大鹏和发生在金水湾一些案子的看法。
就像当头一闷棍，他发觉不好，要有些防范。
不光穆天云把金水湾的一些案子跟白大鹏联系了起来，他心里也一直怀疑白大鹏在捣鬼。春兰的失踪到底是谁的事，到现在活不见人，死没见尸？是他逼羊九口供，结果被羊九在监狱里翻供了。最近就要无罪释放，听说羊九还要控告他搞逼供，省厅领导还指示要调查处理。分局把责任承担下来，赔偿羊九的一切损失，这事就被放下来了。还提他当所长，把代字去掉，他非常感激领导，所长终究没有批下来，也许与这个有关，他后悔不该听白大鹏的话，迫不及待地要逼羊九招供，他为什么要叫他这样做呢？这是他埋在心中的问号，一直没有解答。最使他犯疑的是郭亮和金成的下落，他隐约看到一只黑手的影子，但他没敢表示出来，尤其是让季茹萍去骗王祥的字迹，这是什么意思？
他听季茹萍说，我看王祥不老实，我好像看到他的字和标语的字差不多，难道她真这么积极主动，不惜献身的精神，为了谁？
一想到这他就心惊，白大鹏到底想要干什么？他多次否定白大鹏跟案件有关，理由也很充分，认为有些事情虽值得注意，无非是巧合，他心里又怕，却不敢远离白大鹏，想继续得到好处，一年上万元的收入，不能断了这个财路，如果白大鹏没罪呢，失了这条线就找不回来了。水湾出事是复杂，历史上就复杂，派人到海城去了解于飞的情况，据那里的人反映他是跑采购的，在案件发生的时间里，他到广州去了，他根本没有作案时间。法律要讲证据，对这样一再被怀疑的对象，你没有理由再怀疑了。
他也听穆小云谈过，关于于飞的材料写得很结实，当地派出所一位女所长亲自作的调查，还有什么可疑的呢？
那海君梅夜晚看到的从季家走出来的是谁？在苹果园谈话的又是谁？
他古元和白大鹏不止一次谈过，很难知道跟他有瓜葛的证据。所以他又壮着胆子说，厅长，我还是那个看法，白大鹏这个人从历史上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他胆子大，什么买卖都敢做，但有一条，他把命看的比天大，他说解放战争时期他就捡回了一条命，不能在好光景的时候再把命搭上。
你只说对了一部分，穆天云仍然用两眼盯着他，说，白大鹏用五位数给陈廉清行了贿，你知道吗？
古元差点屁股从凳子上歪下来。老陈是个老公安，虽然受了贿，但他谈的数字跟白大鹏拿出的数目相同。
他能主动说出来，这绝不可能，当警察的都会诈，他认为穆天云的话里有诈。说，厅长，你真不愧是破案专家，只要心里有鬼的人，绝对跑不出你的目光。
我相信，一次谈不成，两次，我不叫他过三！
那是！
古元，在这个问题上我相信你能配合好！
古元笑着走出来，尽量装的自然些，可穆天云呢？从窗口看到古元的腿在打颤，矮墩墩的身躯又矬了一截。心里想年轻的有时候比老的还狡猾！
穆天云在屋里转了几圈，耳边突然响起了穆小云和古元共同的声音，季茹萍骗王祥的字迹可疑，绝不会像她说的，她是为了破案！穆天云把桌子一敲说，就是这么狡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