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萧逸行像往常般,起身,更衣,上朝。
到达宫门外的时候,遇见了一袭朝服的年轻丞相。沈浩过来行礼,道:“王爷早!”
萧逸行略一颔首,就率先大步离去。沈浩声旁,刚荣升尚书的兵部侍郎凑到他身边,不忿道:“不就是个闲王嘛!居然如此嚣张。”
沈浩只淡然一笑,回道:“即便是闲王,也是王爷,请兵部尚书注意自己的言行,莫要人抓住什么错词。”也转身步入朝阳殿。心里却有些哭笑不得:自己与宁王如此熟悉了,人前却要做这么些个生疏客套。
兵部尚书却以为丞相是在提点自己,不觉心生好感,也追随而去。
等上朝的大臣已全部到齐,就听内务总管尖着嗓子喊道:“皇上驾到!”一干人等就齐齐下跪,嘴里整齐地喊道:“吾皇万岁!”
而立之年,面貌俊朗的平熙帝头戴龙冠,身穿龙袍,端着架子,缓步走到那张龙椅上,端正地坐下,才略一伸手,道:“众卿平身吧!”众人谢过恩,方齐齐起身。
平熙帝也不多赘言,开口道:“众位都知道阳洛关外,屡屡遭西姜挑衅的事了吧。我天宇一向与西姜交好,未曾想西姜居然不顾两国友好关系,公然开战,实在让朕不解。而且,阳洛关的守城将士,居然只能与之战平,胜仗都未有过,朕又深感痛心。所以想派兵前去支援一番,不知谁可胜任平姜将军一职?”
武将之首的震国大将军却有些不屑道:“西姜不顾我们两国的情谊,率先挑衅,实属自取灭亡。”接着道:“望吾皇准许老臣请战,老臣一定将之赶出平阳关。”
平熙帝点点头,但还是否决道:“西姜虽然虎视眈眈,但也不足畏惧。老将军为天宇半生戎马,实属忠肝义胆。又主动请缨,朕甚是感动,深感安慰。但此次却还不用老将军出马,还是给年轻一辈的将士一些机会吧。”
震国将军被夸得有些飘然,道:“皇上说的甚是。”就立在一旁,等众人商议。
老将军主动请缨后,又有多位年轻的将士请命。因为大家都认为,西姜无论国土面积还是国力,都远远不如天宇,虽现在与边关守城的将士战了个平手,但都知道胜利是迟早的事。所以都愿意去走走形式,拿个现成的便宜。可他们的请求都被平熙帝已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回绝掉。众人立时觉得有些奇怪,似乎皇上在等什么,一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是不是彼此。沈浩瞥了一眼,坐在皇帝左下角,正暗暗打着哈欠的宁王,觉得皇上有意无意地瞥着他,应该是在等他表态,不过某人似乎没有那么自觉。斟酌一下,正要开口,户部尚书却道:“臣以为,此次应当派宁王出任。”
此言一出,立即引起朝堂上的剧烈反应,大多数人反对,小部分人赞同,还有些观望。但大家却都是出于同一目的,那就是宁王那纨绔样,实在不适合出任将军一职出征打仗。反对是明着说不适合,赞同则是暗里希望宁王最好一去不回。
萧逸行也没想到居然有人举荐自己去打仗,不觉打量了一下户部尚书。那也是张年轻的新面孔,似乎没怎么见过。此时他略低着头,面无表情地跪在正中,没被旁人的话撼动分毫。萧逸行看着他,不觉有些玩味,自己与他并不熟,此刻他举荐自己挂帅掌印,自然不可能是因为崇拜自己,维护自己之类的。那就一定是想自己最好战死沙场,为繁城除害了。不觉有些挫败地想:自己似乎没得罪过他吧,怎么如此不待见自己。这样想着,也起身跪到他旁边,开口道:“臣弟以为,臣弟不能胜任此重任。”转头对户部尚书道:“多谢尚书美言,只是本王实在没那能力。”
听了宁王的话,朝上众人都不觉有些轻视他,但面上还是一脸惋惜,有些还说些“王爷谦虚”云云。平熙帝伸手阻止他们的谈论,朝堂上又恢复安静,他没看萧逸行,反而问户部尚书道:“爱卿举荐宁王,可有说法。”
户部尚书还是维持那个端正地跪姿,一本正经道:“臣以为,众人都知道,西姜亦不足为患,其实派谁出任平姜将军一职,都能胜任。”
朝堂上又起了喧哗,震国将军哼声道:“无知小儿,荒谬的言论。战场上变幻莫测,虽西姜不足为惧,也不因如此轻敌,不然,上了战场,岂不把到手的胜利拱手让了出去。”众人都点头附和。
户部尚书也不于他们争论,道:“将军说的是,臣疏忽了。但西姜这弹丸之地,实在不需众位将军出马。”语气却并无多少诚意,气得震国将军吹胡子瞪眼。然后继续道:“现在又正值年关,将士们难免因思乡,情绪有些浮动。派宁王前去,也可安抚众将士的心,体现出吾皇的皇恩浩荡。宁王此次的出征,相当于代表皇上。必定能让边关的将士受到鼓舞,早日拿下西姜。”
此时,已有些大臣点头附和他的话了。平熙帝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转头看向沈浩,问道:“丞相以为呢?”
沈浩出列,平缓道:“户部尚书此言,确实有理。派亲王上阵,正可体现皇上对此事的重视,确实能鼓舞众将士。但众位将军也说了,打仗可不是儿戏,宁王殿下他…”说着顿了一下,但大家多少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也没反驳什么,任他继续道:“所以,还是另请高明。臣就觉得派援熙将军呢甚为合适,他经验丰富,打仗也老练。年关将近,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震国将军一干人,连忙点头附和,觉得这位丞相虽年轻,但看事却周全。宁王一个养尊处优的亲王,实在让人难以信服可以打胜仗。
平熙帝眼观过朝堂上所有人,又看着低头跪在下首的宁王,开口问他道:“宁王自己可有什么看法?”
萧逸行连忙道:“臣弟自觉不能胜任,还是丞相的建议比较妥当。”
没想到平熙帝忽然大怒,重重一拍扶手,道:“我天宇从不养闲人,要么,你出征,要么,削去你宁王的封号,扁为庶民。你自己觉得呢!”
平熙帝这一怒,众人虽疑惑,却都战战兢兢地跪下了,朝堂上一片鸦雀无声。沈浩不解地皱起眉,皇上这是唱得哪一出?本就对宁王诸多猜忌,怎可能让他手握兵权?难道,里面有什么阴谋?皇上当真要借此除去宁王?不觉偷瞄向宁王,见他还是没什么表情地跪着,就静观其变。
萧逸行却不在乎他怒不怒,心里叹了一口气,平静道:“那请皇上削去我的席位吧!”
众人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宁王是在和皇上较劲呢?果然,平熙帝怒不可抑地站了起来,冷笑道:“既然如此,朕就成全你!来人呐…”
“皇上息怒!”忽然两个声音齐声道。然后沈浩和户部尚书对望了一眼,由沈浩开口道:“皇上万万不可!宁王不愿出征,乃是对自己及对天宇负责,不忍见因自己的能力不足而让天宇陷入危机,实在不算什么大错。顶多罚他一罚便是,还不至于严重到要削去宁王之位。望皇上三思。”见平熙帝还是一脸严峻地坐着,一言不发,又接道:“若皇上觉得宁王可以上阵,那直接下了旨,让宁王出征便是。希望皇上不要因此等小事,伤了兄弟和气。”有意无意将兄弟二字说得稍重了些。
平熙帝冷哼一声,道:“丞相倒是很维护宁王嘛。”
沈浩一惊,但连忙道:“臣只是实话实说,望皇上三思。”心道:原来皇上这是试探宁王有无党羽呐。可见,自己已怕是已经被他贴上标签了吧,虽然自己只是与宁王交好,并无什么异心。早知如此,前些日子还和宁王装什么客套!随即又想到,那户部尚书又是什么目的呢?但那人还是一副平静的面孔,似乎说那些话的人不是他一般。
平熙帝又恢复那般平静无波,直接下旨道:“那就让宁王出任平姜将军一职。”说着,气派地站了起来,转身离开。内务总管又尖着嗓子喊退朝。
众人恭送平熙帝走后,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震国将军一行,忿然地甩袖离去,户部尚书也是面无表情地离开。但还是有些墙头草一般的人,客客套套的恭喜萧逸行。萧逸行只能含笑着虚应。与沈浩对望一眼,都是一脸无奈。
回到宁王府,看着偌大的宁王府,萧逸行不觉有些疲惫。遂换了身衣裳,带着萧平就出了门。不觉间,就走到了苏府门外。抬头望了一眼牌匾,犹豫了一番,还是走了进去。不觉有些奇怪,为何苏府一个门卫都没有。走到大厅外才发现,原来,苏青带着一干人,都其乐融融地在用膳,似乎是什么人的生辰。白世轩也在列,还有一些不认识的青年。应该都是她生意上的伙伴。看他们一起谈得高兴,大家都向苏青祝贺些什么,苏青也是从未见过的一脸明媚的笑。
原来是她的生辰。萧逸行看着她的笑,一脸温柔。但摸了摸身上,没带什么可以当做礼物的东西。在门外站了些许,叹了一口,转身离去,不想进去打扰他们的快乐。萧平望了一眼大厅中,也跟着宁王离开。
出了苏府,萧逸行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萧平回道:“腊月初三了。”
“哦?这么晚了吗!难怪他们说年关将近了。”萧逸行望了眼灰蒙蒙的天。似乎要下雪了。然后带着萧平离去。
这时,又有一人,走来苏府,在门外徘徊一会,就举步走了进去。
苏青正在和白世轩聊着来年的合作计划,瞥见一人站在大厅外,犹犹豫豫地不知该进,还是该出。苏青一见来人,就收了笑脸,漠然地看着他。白世轩也回头,大家都不明所以地安静了下来,看向来人。
还是白世轩开口问道:“这位是?”见苏青不答,有些疑惑地看向李惠茹。李惠茹有些忐忑地看了苏青一眼,回道:“这位是苏和。”说完,有些不安地看着苏青,生怕她又像上次一样,把人赶出去。
苏和见苏青没有缓和的意思,只能强忍着难过,笑道:“青儿,今天是你的生辰。恭祝你心想事成,事事如意。这是哥…我为你备的礼物。”说着,递了过去。
苏青瞥了一眼,但还是接了,客气道:“劳苏公子费心了。”苏府的人,见他二人如此,除了叹息,也不便说什么,而白世轩他们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流压抑,再听了苏和的名字,虽好奇,但也不便现在询问什么。一时,大厅就静了下来。
苏和见她接了,暗暗松了口气,但知道自己在此,也不会受欢迎,就道:“那我先告辞了。众位尽兴些。”对大家颔首,然后离开。
此时,苏青却道:“既然来了,那就留下用些饭菜吧!省得让人觉得我苏青不懂待客之道。”
苏和有些惊喜地回头,难道妹妹原谅自己了?但见她还是一脸的漠然,瞬间温暖的心又冷了下去,语气有些僵硬道:“谢苏少爷美意,苏和还是告辞了。”这次也不再停顿,快步离开了。
苏青瞬间就被点燃了怒气,但却暗自压抑。李惠茹见她如此,知苏青的态度已有些软化,只是苏和却在此时犯倔。不觉一叹,这两兄妹的个性,其实还是很像的。
白世轩见场面有些低沉,立即招呼一声,让气氛又开始热络了起来。桌底下的手,轻轻握住苏青的手,晃了晃。苏青只当是白世轩安慰自己,对他回以一笑,抽回了手,也加入他们。白世轩也顺势收回了手,端起酒杯,与众人攀谈。凌风不满地移动椅子,硬是挤到白世轩与苏青中间,手指着菜,让苏青为他夹。苏青纵容地一一为他夹上,见他吃得津津有味,不觉笑了。凌风也回以一笑,又转头,满脸挑衅地朝白世轩吐了吐舌头。众人见状,都笑了,场面恢复了热闹。
等众人散去,刚才杯盘狼藉的大厅也恢复整洁时,苏青才拖着有些疲惫的身躯,从凌风的屋里出来。每每这么哄大师哥入睡,还真的是伤神。苏青转了转脖子,进屋就见李惠茹对着那些礼物笑得开怀。
“怎么如此开心?礼物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苏青有些不解。在她看来,都是些玉佩名画古玩之类的,虽名贵了些,但也不特别。
李惠茹却不这么认为,她道:“你看白公子送的这玉佩,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质,一看就不是凡品。而且,这事物怎么看,都不像是男子所佩戴的样式。如此小巧精致,处处透露着小女儿气息,也许,白公子早就看穿你的身份了。”李惠茹冲她狡黠一笑。
苏青接过,把玩一番,不赞同道:“玉佩,不都一样。至于白大哥看穿我的身份,我觉得也无甚在意,毕竟我从未刻意隐瞒过。而且白大哥还是个心思细腻之人,看出什么,也无可厚非。”
李惠茹轻点她的额头,道:“你呀!真看不出他的用心啊!为什么偏偏连你自己都不记得生辰,他却巴巴地为你庆贺?为什么一听你有麻烦,就巴巴地跑过来为你解决?还有,这玉佩上明明就刻着你的名字,你怎会视而不见?”
被李惠茹这么一说,苏青有些不可思议道:“惠茹,你多虑了吧!白大哥本就是侠义心肠的人,再说,特意为友人过过生辰,也说明不了什么。”
李惠茹有些挫败,道:“青儿,你什么事儿都很伶俐,为什么偏偏对自己的感情,不甚敏锐呢!”
苏青道:“也不尽然,我…”见李惠茹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隐隐对自己的话带着好奇,苏青才惊觉差点下意识地就把心里的话脱口而出,连忙改口道:“我只是还没遇上吧!”莫名地有些心虚,不期然地想到了与萧逸行的那一吻,惊得自己急忙甩了甩头。
幸而李惠茹也未留意她的举动,听她如此说,都恨不得敲开她的脑袋,道:“这么好的男子摆在你面前,你还不赶紧抓住,真是让人痛惜。”
苏青哭笑不得:“惠茹,你怎比我还急。你再如此说下去,叫我都不好意思面对白大哥了。再说,我现在的身份也不适合,总得等事情都能圆满的时候,我再有所考虑吧。”
李惠茹对如此冥顽不灵地人没办法,泄气道:“总之,你看着办吧!感情的事,毕竟是你自己的事。”
苏青看着李惠茹转身去歇息,拿起那块玉佩又看了一番,那上面的一个“青”字,格外的显眼,让苏青不觉皱起了眉。若是?那当如何?端详了一会儿,似乎是因为想不通,苏青把所有的礼物,都一一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