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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忧患教练”与他的“梦之队”(4)

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以后,徐益明正是靠着这种独特的选材视角,先后发现了许艳梅、高敏、熊倪等一大批娃娃兵。在徐益明看来,这些娃娃兵的基本功还算扎实,但他们缺少的是与世界一流运动员抗衡的难度。为了让这些娃娃兵能够尽快地成长,为了让这些十四、五岁的孩子敢于面对十几米高的跳台,徐益明没有让他们穿上中国跳水队沿用了数十年的海绵背心,像赶鸭子似的逼着他们往下跳,而是从原来“土办法”的基础上,计设出一套高台跳水保护带。运动员在练习高难动作时,先在保护带的帮助下,有一个感性认识。就像初学自行车的人后面必须有个人扶着一样,慢慢地扶着的那个人在他不知不觉时一撒手,学自行车的人以为那个人还在扶着,没事儿似的继续往前骑……徐益明正是利用娃娃兵们的这种心理,在他们渐渐熟练的时候,突然一撒手,于是,他们在惯性的作用下,顺利地完成了这套动作。

然而,事情亦并非这么简单。有的孩子系上保护带时,能够漂亮地完成动作,一旦卸了保护带往往动作发生变形,时常被摔得浑身麻木。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些孩子在没了保护带保护的时候动作易发生变形呢?是恐高心理在作祟还是其他原因?此时的徐益明留心着每一个走上高台跳水的小队员的眼神,他相信眼睛是人类心灵的窗口,通过他们通透的眼神,便能猜出他们此刻在想什么?他有这个秘诀。然而,他希望看到心悸的眼神没有出现,小队员们个个犹如黄继光舍身堵枪口的英勇无畏,让他陷入了寝食不安的泥淖之中……这些孩子都是十四、五岁的娃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是不慎,从十几米高的跳台上摔下来……虽说水是软的,但软刀子也能伤人呀!

此时的徐益明,和牛顿在没有发现“万有引力”之前的状态一样。世间上的好多事情,在没有捅破之前,犹如上天揽月一般。其实,你就在它跟前,你们之间的距离如同一张窗口纸,捅破了……你会产生******我怎么没想到的感觉。就这么简单。牛顿当年发现“万有引力”之前,并没有做类似“僧敲月下门”那样的苦思冥想。他在一棵苹果树下睡觉,一只苹果掉下来正好砸在他的头上,于是,“万有引力”就诞生了。徐益明和牛顿一样,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他来到海军训练场没事儿看我海军战士在海上训练。当他发现海军战士为了准确地接近目标,睁着眼睛潜入海水时,他晃然顿悟:为什么跳水运动员不可以睁着眼睛往下跳呢?睁着眼睛不是更能看清目标吗?

回来以后,他让孩子们试着睁眼练跳水。

不想,这一试,孩子们跳水的准确性大大地提高了。

徐益明正是靠着这种敢于突破旧框框的束缚和勤于思考的精神,让中国跳水队傲视群雄。1988年9月17日,第24届奥运会终于在徐益明的漫漫期望中,在我国邻帮韩国的汉城综合体育场拉开了战幕。众所周知。上届洛杉矶奥运会上,第一次参加奥运会的中国体育代表团一举获得15枚金牌,金牌总数位于世界第4位。举国震动,万众欢欣。我至今记得1984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35周年的庆典上,洛杉矶奥运会上获得金牌的运动员们乘坐的一辆特制的车,缓缓通过天安门广场的一幕,成了中华人民共和国35年庆典上的一道最靓丽的风景……他们和那些扬我国威的火箭一样,不再是单纯的体育,而是中华民族走向强盛的标志。我能理解我们这个经历了一个世纪屈辱的民族渴望强大的心理,但我们目前还没有强大,我们多么希望我们的体育能让我们这个民族在我们这个星球上当一回老大的感觉……1984年我们第一次参加奥运会就获得了第4名。1988年汉城奥运会上,我们没有理由不再上一个台阶?

然而,开赛的第一天,原来预计很有希望拿金牌的射击队和举重队,没能打响第一炮。第一个为中国人赢得奥运史上第一枚金牌的许海峰,没能在汉城奥运会给中国人带来惊喜,他失利了;在预赛中打了第一的女射手张秋萍,决赛时却名落孙山。而夺标呼声很高的举重运动员何灼强,也没能力拨千金,眼瞧着闪闪发光的金牌挂在了别人的脖子上……

中国代表团出师不利。

人们把希望搁在第二天的角逐中。

第二天,有中国队的跳水。当人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看年仅17岁的小姑娘许艳梅最后一次走上高高的跳台时,没有人觉得她能给中国奥运代表团带来好运。和4年洛杉矶奥运会跳水比赛一样,在这个项目上,中国人的金牌押在了比许艳梅更加出色的陈小丹身上。预赛的结果,也像赛前人们预想的那样,中国陈小丹列第1位,美国老将米歇尔列第2位,许艳梅紧随其后。然而,陈小丹和四年前的陈肖依一样,没能在决赛中发挥水准,反尔让米歇尔超过了她。此时,中国队夺金的唯一希望便是许艳梅这最后一跳……

当许艳梅以干净利落的动作完成最后一跳时,全场沸腾了。许艳梅的总成绩也有原来的第2位,越居第1位。但是,中国人还没有忘乎所以。因为美国的米歇尔还有最后一跳……

感谢米歇尔,她跳砸锅了。

许艳梅得以成为1988年奥运会上第一个为中国代表团夺得金牌的人。然而,许艳梅的成功,并没有给中国奥运选手带来好运。上届奥运会上一人夺得3枚金牌的李宁大失水准,接连在鞍马和吊环比赛中失误。而长盛不衰的国球,世界男子第一单打的江加良在最后一局的比赛中,在以20∶15的绝对优势领先于韩国小将20岁的刘南奎时,所有的中国人都把这块金牌装在了中国人的兜里。然而,刘南奎在强大的韩国球迷的助威声中,一分一分地向江加良逼近……刘南奎每拿一分,全场球迷随着刘南奎向一举的手臂,一齐振臂高呼。那情景,仿佛不是在比赛,而是刘南奎在指挥一支交响乐队……我能理解韩国球迷的心情,他们太想赢中国乒乓球队一把,就像中国球迷希望中国足球能赢韩国队一把一样,可是,就是赢不了。于是,中国球迷在屡屡失败面前,泄气了。韩国球迷不这样,他们竭尽全力支持弱小的刘南奎。而此时,孤独无助的江加良犹如一只过街的老鼠。他变得畏畏缩缩,竟然让刘南奎连得五分。江加良傻眼了,接下来的比赛,他像一只木偶似的拱手把一块到手的金牌让给了刘南奎……韩国人满意了,韩国球迷终于找到了一把中国娃娃们过年的感觉。然而,最让中国球迷失望的不是江加良与这块到手的金牌失之交臂,而是有过“五连冠”的中国女排,在对独联体也就是前苏联女排的比赛中,有一局竟然一分未得,以0∶15惨败而归……

在这届奥运会上,中国代表团只得了5枚金牌。其中,有2块金牌是中国跳水队夺得的。虽然在这届奥运会上,中国跳水队没有实现徐益明四年前说的包揽全部四枚金牌,但是我们看到中国跳水队的希望。虽然14岁的熊倪最后出色的一跳,被津巴布韦的裁判——若干年后徐益明的外国弟子——埃文的父亲,只给了7.5分(至少应该给9.5分),使他最终以1.14分之差负于美国的跳水王子洛加尼斯而屈居亚军,但是,有谁能够阻止四年后的熊倪成为这个项目的金牌运动员呢?

中国跳水队和徐益明总教练,有理由把他们新的梦想放在四年以后的巴塞罗娜奥运会上。因为天才跳水皇后高敏才18岁,而熊倪仅14岁……

在汉城奥运会上,中国跳水队撑起了中国奥运“半边天”。但中国跳水队的总教练徐益明没有像洛杉矶奥运会后中国女排主教练袁伟民那样,荣升为国家体委副主任;也没有像若干年以后的马俊仁,非要整个省体委副主任干干……他依旧是中国跳水队的总教头。也许在国人心目中,跳水运动员取得的若干块金牌也抵不上一块女排金牌的分量;也许徐益明真是一个视功名如粪土的事业人;也许他觉得在洛杉矶奥运会上率领中国体操队夺得五枚金牌的体操总教练都没能封官进爵,自己的两块金牌又何足挂齿……反正,我们没有听说过徐益明为官的问题撂挑子。他的梦想:一直在碧池上空,一直是奥运会跳水项目的全部四枚金牌。

1988年以后,徐益明的爱徒谭良德带着他终生的遗憾,告别了他为之奋斗了几十个春秋的跳水事业。我不知道谭良德在做出这一决定时,是怎样的心情?谭良德离那个耀眼的金牌只差一步……可是,他无力迈过洛加尼斯为他设置的那道槛。不错,在汉城奥运会上,洛加尼斯给了他一次战胜自己的机会,但是,他没有抓住!正如若干年以后,洛加尼斯在他的一本自传中这样写道:“在官员们给我颁奖之前,我向谭良德祝贺。他点点头,转过身去。我使得他再次没能赢得奥运会金牌——1984年时他也是第二名。在我撞了头以后,我猜想中国人一定认为机会终于来了。”

洛加尼斯猜对了!

确实,当我看到谭良德的头号敌人洛加尼斯像一根冰棍似的跌落到水中的时候,我着着实实地长吁了一口气。我猜想,当时的谭良德也许也认为夺金的机会到了。但是,后来的比赛,谭良德自己打败了自己……有人说,谭良德与洛加尼斯同一个时代,是谭良德的不幸。请不要这么说!虽然奥运会相信金牌,但是奥林匹克从来就没有失败者。

谭良德退役后不久,金牌运动员许艳梅也因为视力急骤下降,不得不在一年以后宣布退役。此时的中国跳水队,再一次面临着青黄不接的危机。为了跨越人才断层,总教练徐益明不得不活在刀尖上。他必须为他的梦想为他的诺言在拚搏,尽管他已是一位奔五十的人了。孔圣人曾教导我们说:五十知天命。50岁的徐益明还能给我们给中国跳水队带来什么呢?

有人说,1988年是中国奥运代表团的忌年。在这年的汉城奥运会上,中国优势体育项目几乎全线溃败……是什么原因造成中国体育这艘“泰坦尼克号”搁浅在汉城?这是一个既沉重又陈旧的话题!关于它,专家们已经无数次做过详备而又精辟的阐述,无须我画蛇添足。我关心的是,中国跳水队为什么独自躲过这场劫难?

多少年以后,徐益明如是说:

【背景资料之四十四】

有三条。第一条是他们训练非常刻苦,早上六点钟练到晚上七、八点,这就是艰苦奋斗。第二条是科学训练,现在你到训练场看到的都是中国的东西,所谓的土办法。但是,这套东西现在国际上也慢慢地采用了它。这说明我们的器材有科学性,训练方法和手段也有科学性。第三条是队伍的管理。我们在楼道里安装了监视器,监视队员的一日的起居生活,严格作息制度。在队伍管理上突出一个“严”字,严于治队严于律己,特别是要严格管好世界冠军。

徐益明正是靠着这三条,成功地经受住了1988年的惊涛骇浪,也成功地率领中国跳水队走出了没有谭良德和许艳梅时代的低谷,培养出高敏的女子跳板跳水、伏明霞的女子跳台跳水、熊倪的男子跳板和跳台跳水、孙淑伟的男子跳台跳水等四员世界级顶尖高手。

1992年第25届奥林匹克圣火在巴塞罗娜点燃,当徐益明率领他的四大弟子出现在奥运赛场时,没有人怀疑中国跳水队不包揽奥运会跳水项目的全部四枚金牌……说到这一年,我们当然要顺便提一下美国蓝球队。这一年,国际奥委会第一次允许职业蓝球运动员参加奥运会。这一决定使得美国人还没有比赛就将这块金牌装在了自己的兜里,因为飞人迈克尔·乔丹和魔术师约瀚逊率领的NBA无人能与之匹敌……美国人为了给这支蓝球队取一个响亮的名字,花去的时间甚至大大超过了他们组队的时间。终于,富有想象的美国人给这支队伍起了一个很有诗意的名字——“梦之队”。

确实,他们的蓝球技艺如同他们的名字一样。他们仿佛不是来参加比赛的,而是来旅游观光似的。他们口咀口香糖,从容地向世人展示着他们的蓝球才华。每场比赛,他们都是大比分战胜了对手,人们无法与之抗衡。有人说,参加1992年奥运会蓝球比赛的运动员是一种错误,因为这不是一场“公平”的竞争。但是人们依然喜欢“梦之队”,喜欢越来越多的梦之队……盖因如此,当奥林匹克圣火将要在巴塞罗娜熄灭之时,西班人惊异地发现:其实梦之队远不只一支。中国的跳水队也是一支“梦之队”。尽管他们没有像人们预想的那样包揽四个项目的全部金牌,但他们如诗如画的空中飞翔,给世人带来的艺术享受,绝不亚于迈克尔·乔丹率领的“梦之队”。

在那届奥运会上,中国跳水队夺得了三枚金牌。在男子跳板跳水中,本来有望夺金的熊倪未能化压力为动力,于最后一轮功败垂成。而小将孙淑伟和伏明霞也许还不知道什么叫紧张,正常发挥,赢得了他们第一枚奥运会金牌。然而,在中国跳水队中,最引人注目的当数上届奥运会跳板跳水冠军高敏……此前,她的成绩如同1988年汉城奥运会以前的中国女排一样,占住了所有赛事的全部跳板跳水冠军。这一次,是她能否蝉联奥运会跳板跳水金牌的关键一跳。赛前,舆论界纷纷看好高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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