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黑色的混沌。
黑色的混沌一片虚无，像是沉睡在深海湖底，万般寂静。流水从她身边淌过，她整个身子也跟流水的节奏一起起起伏伏，舒服的想一直这么睡下去。
“兔儿，兔儿——”
是谁在叫她？好熟悉的声音，但是她怎么想不起来……
“兔儿，兔儿，快醒醒。就知道偷懒，懒兔子。”
这声音好像很重要，不然她不会心底这么慌乱的。但是——到底是谁呢？她怎么就想不起了呢？
“懒兔子，你再不醒，我可就要走了。”
不要走，不要走，称心在心里着急的直喊。
她闪电般的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深蓝。真的是水底？称心呆了一呆。
深蓝色的水却中有一团朦胧的白纱散发着淡淡银光，像是幼洁花苞，一层一层繁杂的花纹，绽放出让神仙都为之窒息的美。一条白纱凌从称心眼前飘过，顺着水底暗流的走向形成了一道优美的弧度。
“嫦娥姐姐……”称心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是惊喜，也是疑问。
深蓝浮动，勾画出了嫦娥绝美而绝冷的姿态，她的白衣随着水流慢慢起舞，千万条墨丝轻摇，飘逸绝尘。
“你忘记我了，是不是？”嫦娥幽幽的开口，清冷的表情之中却带了一丝失望。
这丝失望是如此的罕见，任所有人都无法再忍心再看一眼。
“没有！没有！一刻都没有！”称心使劲的否认。
“那跟我回月宫可好？”眼眸中闪动着温柔。
“我——”称心的声音戛然而止，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她在犹豫什么？哦，对了，十二还生死不明，她还不能走。
嫦娥眼中温柔化成一片片白雪，美的让人心碎。她缓缓降临到称心身前，白玉纤手轻轻的按上称心的心房。
“你的心，掉在凡间回不来了。”水让一切的动作变的轻慢，变的优美，连嫦娥的眼睛都染上了淡淡的忧郁。
“我，我没有！”称心急忙解释，“我有一个朋友叫十二，他为了救我连命都不要了，我不能放下他不管。”
纤手按在她的胸口似乎是有千斤之重，有一种莫名的压迫让她喘不过起来。“我一直都想着回月宫，回到你身边，真的，姐姐你一定要相信我。”称心迎着嫦娥寒雪似的目光迫不及待的表示。
“你撒谎！”白雪突然化成冰刺，苍白的五指徒然像把利器般插进称心的心房！
鲜血在一霎那飞溅，滴在水中，慢慢消散，晕开成红色绸缎。
红色沾满了称心的眼，深海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腥红。她缓缓倒下，但是眼中的浓稠血色却没有随着她的倒下而被水势洗净。
没有痛，没有伤心，没有任何情绪和感觉。
她的嘴角绽放一朵莲花，可惜是朵空寂幽莲。
嫦娥的七情六欲从不会因为她而动，连恨也不会有。
又是她的梦，只是她的梦……
称心又陷入一片混沌之中，不知过了多久，待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是睡在白无忘的房间。
肯定是那些桃花见她睡着了就带过来，她到底睡了多久？会不会……称心才稍一动心神，头就痛的要命！因为气血翻滚的厉害，连丹田的那颗元丹震的快要裂开来。
就在她嘴唇到咬到了最后的底线，再也受不了要叫出来的时候，一只手轻轻覆上她的额头，有点凉，有点陌生，却很安全，让她觉得一切糟糕的事情都已经过去。
然后她就听见一个声音：“不用担心，十二很好。”
“师……仙君？你好了么？”称心没想到自己这么虚弱，才张开气就已经接不上，声音更是无力到细弱如幼蚊。
陶一白点点头，感觉到称心的真气在他的引导下已经平稳之后他才把手收回来。然后他就势把衣袖撩开，露出手臂，只见本该是白皙无暇的地方却赫然多了一枝开的烂漫的桃花。他道：“这就是十二。”
语气淡淡，好像在说的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十二？怎么是这个样子……”称心好奇的端详着眼前似画非画的桃花图。花瓣上的红色纹路清晰，树枝轻微的抖动，像是还未成形的婴儿在允吸一样。
看这十二这样子，竟是养在陶一白的血肉里!
“他本就是从我的真身上折下而来，只要我不死，他就可以利用的我本体的血肉重生。”陶一白意外的耐心解释，虽然依旧很冷，但是好像跟她很熟的口气却让称心感觉很舒服。
十二没事的消息也终于让她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
“你不怪我们么？那个什么……意乱什么鬼计划。”按陶一白在十二株桃花心中神一般的地位，那些桃花绝对会去自首的，而且绝对是争相自首。
陶一白轻凝了下目光，有一瞬间的失神，“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
语气虽然客气，但是却不可反驳。
是放下了还是埋的更深？称心笑的有点苦，她虽然已经知道了陶一白的心结，却还是毫无用处，可笑当初她信誓旦旦还要把这些人的心结都打开，她真是幼稚至及。她是他们的谁？他们凭什么把伤口赤裸裸的放在她面前供她评头论足？
她真是太幼稚了。
“为什么我会伤的这么严重？”她此刻只想管好自己。
陶一白皱了下眉，犹豫道：“因为这里是凡间，没有……广寒宫那么浓郁的仙灵之气。”
听到“广寒宫”从他嘴里出来的时候，称心心中被震了一下，气血差点又翻起来，本来睡在床上的人也惊的坐起来。
她好不容易按下激动的情绪的才道：“你，你是怎么知道？！”
陶一白不太喜欢这种冒冒失失的举动，但是想到称心的身体也就不去多做计较。他把称心的手心摊开道：“因为这个。”
称心仔细一看，她的手心有一刀淡淡的疤痕，是那次试雪吟剑留下的。
“我不懂。”称心实话实话。
陶一白娓娓道来：“你的血里有很浓密的仙气，应该是常年呆在仙界的缘故，但是仙气不是直接可以吸收的，必须要靠修仙的心法将之炼化，就算炼化那也不过是炼成真气而已，不可能像你这样直接融进血脉里，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你住在月宫，只有在仙妖直接可以吸收的日月精华带动下引入的仙气才可能出现像这样的情况——所以我想你应该是嫦娥的玉兔。”
“怪不得，怪不得我的血这么有用，我还以为是我吃仙丹吃多了呢。”称心开心的搓着自己的手，解开一直以来的疑惑，连那道疤都显的可爱了。
陶一白的脸色却很凝重，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如果还要命的话，以后记得不要再以血救命。”
陶一白的一句话就把称心打回原形，她心头刚上来的那那股兴奋劲儿就被无情的浇灭。
“为什么啊？”称心明知道陶一白的话是不会错的，但还是不死心的想知道原因。
“凡间不比月宫，这里没有仙气给你补给，你血中的仙气是用一点少一点，不可再生。而且你的身体却已经习惯了仙气的，贸然降低血液里的仙气，身体一时适应不过来，就可能危及性命。你这次昏睡了一月有余便是最好的证明。”
称心一愣，没想到她睡一觉也会经历一次生死。刚以为自己有点不凡之处，哪知道却是累赘。她的仙气，一不能作为真气自保，二不能作为灵丹救人，三若是不小心多流几滴还有可能丢了小命。本来作为仙妖已经是修真者眼里的补品了，若是被他们知道她身上还有仙气她就是有九命也不够跟他们斗呀，看来她还是乖乖呆在这里修炼算了，找玉帝什么的，她还是不要想了。
“师……仙君，我可以不可以留在这里……”她越说越小声，底气不足呀，有什么办法。
陶一白一脸沉默。
称心的手心开始冒汗。
“或许你是时候换个称呼了。”
陶一白冷冷的丢下一句话，让呆若木鸡的称心张着嘴巴消化了很久。
